第100章(1 / 2)
朱行云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再次开动。
他的目光顺着刚才地上的鞭痕,当下吓得双腿发软。
这地上都打出深深一条鞭迹,这要是打在身上,只怕不死也残。
什么时候开始,温玉那个贱丫头身边居然有这样的高人了?
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是娘和素云她们从外头带回来的,难道是什么贵人,或者是什么罪臣之女不成?
不然怎么解释的通,她身边的那些人?
还有上次带着一堆打手来的公子那事,又如何解释?
京城,镇国侯府
上书房中,一个看起来年约二十七八,头戴镶玉小银冠,身着一袭墨色直裰朝服,腰扎同色金丝纹锦带,面若冠玉,剑眉星眸的男子,此刻盯着手中的字条,眼眸低垂,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势。
“侯爷?”
单膝跪在下头的男子,始终得不到自家主子的回答,便出声疑惑道。
镇国候丁北瑜将视线自字条上收起,望向跪在下首的男子,天生上扬的薄唇中,吐出一句令人听了遍体生寒的话语:“传令下去,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是,主子!”
男子得令,起身领命下去。
不多时,一个仿若二十出头,肤若凝脂,纤腰盈盈的女子,手端一碗赤枣乌鸡汤,款款而来。
她在门口站定后,伸手敲了敲门,呢喃软语道:“侯爷!”
丁北瑜听声便知来人,当下将手中字条摧毁,方道:“进来!”
女子今日身着金黄对襟立领缕金百蝶穿花褙子,三千乌发挽了个飞仙髻,髻上零星地插了三根珠花簪子,上面垂着流苏,随着她的碎步前进摇摇曳曳,如同一幅活动美人图。
“侯爷,妾身听闻您今日还未用晚膳,便遣人煲了一蛊乌鸡汤,亲自送过来,您趁热喝了吧!”
女子说完这话,便将手中的赤枣乌鸡汤放置丁北瑜的身前。
丁北瑜抬头看向女子苍白的面孔,有片刻的恍惚。
“侯爷?”
“无事,你先下去吧!”
骆娇恙闻言,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随即简单的行了个礼:“是,妾身这就下去。这朝政之事,总是忙不完的,侯爷也莫要太过操劳!”
丁北瑜单手揉着太阳穴,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
骆娇恙早已麻木这种相处方式,待从书房中退出,才没走多远,便看到迎面而来的苏子宁。
“姐姐今日身子可是好了些许,妹妹瞧着气色着实不错。”
骆娇恙心知自己在这府邸中的地位,便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听到她这话,道:“再好也不过是表象,实则不过是一副残败之身,能多活一日,那也都是上天垂怜。”
她说完这话,又开始轻咳。
不多时,只见她面色越发的苍白起来,而捂着嘴的绣帕之上,则是斑斑腥红。
苏子宁见她这模样,心下很是满意,但还是忍不住道:“姐姐这身子骨不好,就好好在院中将养着。府中之事,一切有妹妹我,姐姐只管将心放宽,这样许是能多活几日。”
骆娇恙闻言,握着绣帕的手,狠狠掐进手心,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苏子宁见她眼眸低垂,一副任由人揉捏的模样,也没了兴致,当下冷哼一声,劲自带着丫头朝书房而去。
两刻钟后,骆娇恙回到自己的清苑,骆嬷嬷便上前将她扶回房间坐下。
“夫人这又是何苦呢!”
骆嬷嬷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无奈的叹息一声。
“只要我儿能好,还能安然活着,要我如何,都成!”
骆娇恙说着,再次轻咳出声。
骆嬷嬷忙轻拍她的后背,待她将这股难受劲缓下去后,再次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夫人就莫要担忧了。”
骆娇恙轻轻摇着头:“当娘的,哪能不担心?我儿自从出生至今,还有不到半年就该及笄了。我却除了出生当日外,连见都未曾见过一次。嬷嬷,你说,她会怪罪于我吗?”
骆嬷嬷是骆娇恙娘当年的陪嫁丫头,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因而被赐予夫家的骆姓。她在骆娇恙爹娘相继过世后,便被骆娇恙寻了个借口,接到振国侯府中来。
如今清苑除了骆嬷嬷和骆娇恙当初陪嫁的丫头素心外,再也无第二个下人。
“小姐要是知道夫人如今的处境,只怕会心疼,哪里还会怪罪于夫人。”
骆嬷嬷这话说得极为心酸。
如今的京城,谁不知道振国侯有个病夫人,常年不见外人,府中的中馈都是有苏贵妾在掌管?
侯府中,谁人不知道,这振国侯夫人,除了空有个虚名外,连个苏贵妾院中的二等丫头都不如?
她虽然能自由行动,但侯爷与她关系不好,一个月也就能见侯爷一次而已,在这侯府中,是个隐形的存在。
骆娇恙听到自己处境四个字,苦涩地笑了笑,眼底竟是悔意:“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如果当年我不任性,不与他成亲,如今也不会这样。现在我什么都不求,只愿老天爷能保佑我儿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说完这话,话锋一转,对骆嬷嬷道:“嬷嬷,素心可还在厨房?叫她过来一趟,我有事找她!”
“是!”
素心与温玉的养母素云乃是嫡亲姐妹,一个懂医,一个懂武。只不过一个嫁给了阮老太的儿子,朱行云,一个却是终生未嫁。
骆嬷嬷在小厨房找到素心时,她正在炒菜:“素心,夫人喊你。你快过去,这里我来!”
素心长得与素云有八分相似,姐妹俩年纪也只相差两岁。不仔细看的人,还道这人是素云。
“小姐,骆嬷嬷说你找我?”
说实话,素心有些不满自家小姐这种等死似的消极态度。但她为仆,时刻谨记一切以主子意愿为上,必须遵从主子吩咐为主,因此再有不满,也从未表达出来。
骆娇恙算是与素心一起长大的,三十多年的日夜的相处,又岂能看不出来她心里的想法。
她轻咳了咳,强忍着喉间的痒意,道:“素心,我要你去诗情身边保护她。”
素心闻言,猛然抬头看向骆娇恙:“小姐?”
“今日我听闻侯爷似乎得到诗情的消息,正令人痛下杀手。素心,我不能再等了!我死也没关系,可我儿还年轻,未来的路还远着呢!”
“小姐要我以什么身份去小小姐身边?”
骆娇恙自知身子已经撑不久了,道:“她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你只管如实说,相信我儿会理解。”
她说着,便又轻咳起来,不多时,便又吐了一口血。
素心看她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忍不住落泪:“小姐,让骆嬷嬷去吧,奴婢就陪着小姐,哪都不去!”
骆娇恙趴在桌上,看着素心落泪的模样,脑海中却想起当年抱着她的女儿诗情走的素云,姐妹俩的神情是如此的相同,放佛一别便是终生。
“素云,我如今的身子能多活一天,都是奢侈,唯独放不下的便是诗情。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好吗,算我求你!”
她今天从书房内偷听到诗情的消息,才知道原来素云早在多年前便已没了。
也知道那家子,除了阮嬷嬷外,待她儿都不好,这让她如何放心?
素心看着她眼中的哀求之意,强忍着心酸,哽咽道:“好,奴婢会遵从小姐的吩咐,会去找小小姐的。但奴婢有个要求,希望夫人能够答应!”
骆娇恙很累,累得连抬眸的力气都没了。
可在听到素心的话后,还是强打起精神看向她:“你说!”
“奴婢希望带着小小姐回来时,还能够看到小姐。只要小姐你答应,那奴婢即刻便启程!”
骆娇恙闻言苦涩一笑,她知道素心这是不放心,怕自己会趁着她不在,便没了。
可她的命,能活到几时,根本由不得她,她说了不管用啊!
“夫人?”
骆娇恙闻言闭眸好似睡着一般,过了一刻钟,这才又睁开眼,眸中带着泪花,轻声道:“我也想见我儿最后一面!”
素心只当她这是答应了自己,当下双膝跪了下来,对骆娇恙行了个大礼:“奴婢这就告辞!”
“等等,我有东西,你替我带给诗情!”
诗情,这个名字是她在得知有孕之时,便已取好的名字。
这些年来,她都是靠着日后能够见一见自己的孩子这个信念而活,可眼下,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素心是带着一个大包袱走的,她走时,还带上了自己的卖身契与骆娇恙当年陪嫁的若干银票与珠宝首饰。
……
自从朱行云闹事走后,阮家坑倒是平静了很长好几天的时间。
这一日傍晚,阮家坑所有的村民,不管男女老幼,包括附近十里八村的几个村长,以及江云野,江鸿轩都聚集在当初开挖的暗河之处。
他们要见证奇迹,想知道在温玉做的那个什么压水井,是否真的能从下面抽出水来。
此时的温玉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小娃帮忙,开始组装压水井。
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将东西组装完毕,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东西该如何使用。
温玉事先就让小娃带了几个桶,她将木桶放在出水口处,轻轻压了几下,就见清澈透明的水自出水口中流出。
阮家坑的村民和附近那些村的村长见状,都跃跃欲试。
温玉停了手,看向江云野:“大人,试试不?”
早在压水井出水时,江云野已经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待他将温玉带来的木桶打满一桶水后,这才歇了手,大声道:“好,好,很好!”
他刚停手,小娃换了一个木桶,又轮到了江鸿轩。
江鸿轩心中的激动可不亚于他三叔,亲自打满一桶不够,还想打满第二桶,就被温玉制止。
“差不多得了,让别人乐呵乐呵。”
阮家坑的村民,早在看到第一桶水满后,各个脸上笑开了花,纷纷往家里跑拿接水的东西去。
如今有了这个,以后河水再也不怕了。不说做到与杨家村的人一样,但至少喝水是不愁了。
江鸿轩闻言,这才松开手,江云野见状,则是道:“诗情姑娘,我替广大的百姓,谢谢你!”
他说着,对着温玉以九十度弯腰致谢。
阮家坑在场的村民,也有样学样,纷纷弯半身致谢:“诗情/诗情姐,谢谢你!”
小娃、碧云和青木还有阮安生四人,则是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腰杆,笑眯眯地望着温玉。
温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道:“这里虽然装了压水井,但也不是可以一直用的,得定期拆了清洗。另外,每天这样来这边打井也很麻烦,我有个想法,大家且看看如何。”
阮洋心情激动的难以附加,有种阮家坑在他的手中,终于发扬光大的感觉。
他在温玉话落后,忙道:“什么想法,你只管说!”
“这样每日来压水,多少有些麻烦。我想了想,倒不如在这边挖个大坑做储水塘,每天每家派人来压两刻钟的水。这样村民们来提水就不用排队压,会简单许多。回头等开了春,这干旱之地改成水田,灌溉也会更方便……”
阮家坑的村民,听到温玉这话,纷纷瞪大眼眸。
他们对于挖水塘没意见,对于每天每家来压两刻钟的水也没意见,就是温玉说的,将旱地改成水田这事,着实震撼了他们一把。
若是这旱地能改成水田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种植水稻?
听说南边有水之地的田埂里,还能兼着养鱼,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能变成水田的话,他们倒是想试一试。
阮家坑的村民还没决定,当下江云野就拍板替他们答应:“好,从明年开始,阮家坑现有的田地就改旱地为水田试试。不管结果如何,这一片的田地,本官都不收赋税。这事,本官会与上头汇报。”
阮家坑的村民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
身为阮家坑的村民,在这一刻,有种扬眉吐气的优越感:“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