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2 / 2)
镇国侯府得到消息的苏子宁,一听只让夫人和她生的小姐去,心底早已恨意腾升,正在自己的院落大发脾气。
“贱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死?只有一个空名头,却日日压着我,压着我的芙儿,贱人!”
只要那骆娇恙那贱人或者的一天,她就永远都是妾。
即便是如今她在这府邸中是独宠,中馈也是她掌管,可说到底,依然是个妾。
她生的一双儿女,也是庶子庶女,是上不了台面的。
宫中已经多年不宴请了,这一宴请,却只要夫人和嫡小姐,这是赤裸裸的在打她的脸,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天知道她多想参加,能去宫里的,都是在京城里举足轻重的人家,而她,却没这个资格。
“夫人且先消消气,就算夫人不去,那位肯定也是去不了的。”
苏子宁冷笑一声:“她还想从这府走出去?那也得有这个命才行!”
苏嬷嬷道:“不若夫人去问问老爷,看看宫中能不能破例让夫人带着小姐参加。毕竟咱们府上那位身子骨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
苏子宁闻言,眼睛一亮,瞬间觉得可行。
他们府上的事,在京城算是比较特殊的。这府上主母身子不好,不能参加的话,自然是该换个人才是。
丁芙蓉此时也得到消息,便带着丫头前来。
她刚踏进她娘的院落,就见她娘从厢房出来,好似有什么急事似得。
“娘,我有事找你!”
苏子宁看着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女儿,道:“娘知道是什么事,你且先回去等着。我找你爹去,看看能不能行。”
丁芙蓉,年仅十三岁,人如其名,犹如一朵芙蓉花,容貌甚是娇艳,这也是苏子宁和丁北瑜引以为傲的。
眼下看女儿焦急的模样,这让苏子宁更是暗恨到如今还占着侯府夫人位置的骆娇恙。
此时书房中,丁北瑜看着眼前正在宣读江贵妃口谕的太监,心下有些诧异。
谁人不知他这镇国侯府的夫人,常年身子不好,一直不外出。
这江贵妃居然怕她不去,还格外令人单独宣读口谕,就为了让她务必参加。
什么时候她骆娇恙与江贵妃关系这么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侯爷,侯爷?”
已经宣读完口谕的明公公,喊了两声丁北瑜,见他依旧没反应,心下便有些不耐烦。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苏子宁急切的声音:“侯爷,侯爷!”
伴随而来的,便是她用力地将门推开。
只听“嘭”地一声,上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往内打开。
明公公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顿时面色不虞起来。
与此同时,骆娇恙带着骆嬷嬷端了一碗莲子羹也过来了。
“这就是贵府的规矩?”
明公公虽是替江贵妃宣读口谕之人,但却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是皇上的眼前红人,连丁北瑜都不敢轻易招惹。
眼下他被吓了一跳,自然面色与口气都甚至不好。
苏子宁这辈子没进过宫,也没有机会见过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不知道明公公。
她听明公公这不悦的声音,再看向他的穿戴,心知自己这是得罪了一个她不能得罪的人。
“是子宁鲁莽了,还请公公恕罪!”
明公公看她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便从鼻尖冷哼一声,黑着一张脸从书房内走出。
“明公公请留步!”
丁北瑜知道这事自己要是处理不好,指不定会被皇上定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眼下他还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即便担得起,他也不愿让这京城的人平白看了笑话,以为他府上的人,皆是这般粗俗无礼。
恰在这时,骆娇恙也走到了门口,刚好碰上一脚已经踏出书房门口的明公公。
“你是,骆娇恙,原先骆指挥使府上的嫡出大小姐?”
骆娇恙因她爹的关系,府上与宫里往来密切,自幼自然是见过不少宫里人。
她听到这道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
“你是,明公公?”
明公公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眼前的人,但听到骆娇恙认出自己后,脸上才快速闪过一抹笑意。
不过很快他将人上下扫视一圈,发现她面色发白,整个人瘦的和皮包骨似得,心下了然。
在皇宫里混久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他一眼就看出了骆娇恙如今在这府中的地位,也知她的日子有多难过。
想到刚才粗俗无礼推门进来的女子,他便开口道:“咱家是奉江贵妃口谕,令侯夫人你三日后务必参加赏花宴会,倒时咱家会提早一天,亲自来接人。”
他说这话,是别有目的的,听得门内的苏子宁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该死的,这贱人若是去了,那还有她什么事?
她的女儿,又要怎么办?
若是这贱人这两天就死了的话?
很快她就摇摇头,那也不行。若是她死了,那便是家里有丧,带着晦气,到时候更不可能去皇宫了。
骆娇恙不知道江贵妃为什么指名道姓要自己去,不过眼下也容不得她拒绝:“是,今日多劳烦明公公你走这一趟!”
明公公也没多留,只是再次扫视了骆娇恙一眼,便离去。
等到看不到人了,苏子宁这才端起被骆娇恙放置一旁的甜水,朝她后脑勺砸去。
丁北瑜面色森冷地望着苏子宁,见她这样撒泼,袖子一甩,将半空的汤碗击碎在地上。
“啪”的一声,碗碎在地,骆娇恙的脚步一顿,刚要回头,就听丁北瑜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没事的话,回你的院落去,在你进宫之前,不准出来!”
骆娇恙闻言,挺直脊背,在骆嬷嬷的搀扶下,颤抖着身子朝院外走去。
书房内,苏子宁趴在书桌上,嘤嘤哭泣。
丁北瑜见状,眉心一蹙,森冷着一张脸。
“哭,你还有脸哭,你可知道自己差点酿成大祸?如今她骆娇恙被宫里点名要去的,现在明公公看到人没事,等过两天,你说她伤了,还是死了,宫里会怎么认为?是治罪于你,还是治我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苏子宁眼角挂着两行清泪,哭泣道:“为什么,为什么都是她骆娇恙?当年因为她,我不得不屈从一个妾室之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一双儿女顶着庶子庶女的名头,被人所看不起?现在就连进宫这等事,也与我无缘,总归都是她骆娇恙的。”
丁北瑜闻言,冰冷地目光射向还在自怨自艾的苏子宁:“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府邸中好好待下去,现在就给我闭嘴!”
当年的事,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她若是不想在这待下去,就趁早滚!
苏子宁抬头刚好看到丁北瑜的目光,不自觉的心下一颤。
她张了张嘴,想要继续抱怨,可心下也是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手腕,她清楚的很。
她现在之所以敢这样闹腾,不过是仗着他的疼宠。
丁北瑜见她眼底的惊惧,知道震慑效果达到,这才将人拥入怀中。
“我知道这些年是委屈了你,也委屈了府芙儿和炜哥儿。你放心,待一切平定之后,我自是会补偿你们的。”
苏子宁心中不甘,不过看到男人有和自己服软的意思,便顺势靠近丁北瑜的怀中,眼眶泛着泪光道:“我自是不要紧,只是芙儿和炜哥儿一年年的大了,日后找婆家,娶媳妇,多少会受影响。”
想到日渐长大的一双儿女,丁北瑜的深邃的眼眸越来越暗沉:“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先不必着急。她骆娇恙要去宫宴就让她去,如今依她那身子骨,你以为还能熬多久?”
苏子宁想到骆娇恙咳血越来越频繁,想到她即将不久于人世,心下稍痛快了一些,这才缓缓地点头:“嗯!”
若不是当年侯爷为了成为世人眼里大义灭亲,以及深情、责任感厚重的男人,如今这镇国侯府,哪里还有她骆娇恙的栖身之地?
哼,横竖一个没有任何根基与权势的废物,也不用侯府花什么银钱养着,占着就占着吧。
待她参加宫宴回来,差不多也该死了。
横竖十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
镇国侯府的西北角,骆娇恙回房后,再次剧烈咳起来,不多时,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而她手中的绣帕早已红透,手心亦是有血迹不断往下滴落。
骆嬷嬷忙上前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眼底满是哀伤之意。
如今的骆府,早已没有她的栖身之地,而这里,夫人的身子骨只怕也熬不到明年,日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半晌,骆娇恙止住了咳意,这才抬起苍白的面色,气若游丝地看着眼前的骆嬷嬷。
“嬷……嬷”
骆嬷嬷忙在骆娇恙身前蹲下来,看着这个自小她看到大的姑娘,心下酸涩不已。
骆娇恙伸手指了指自己日常放置东西的妆匣,骆嬷嬷会意的起身去抱了过来。
“打开!”
骆嬷嬷依言,将其打开,待看到上面的一张卖身契时,眼眸缩了缩,眼底的哀伤与不舍越来越浓。
夫人这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准备交代后事吗?
骆娇恙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如今能撑着一口气,不过是凭借着一丝的不甘,以及想要看看打从出生到现在都未见过的女儿的意念。
“嬷嬷……我走后,你也走吧……里面有一张,你的身契……还有,一些银钱……你日后好好,活下去……”
骆娇恙说完这话,再次剧烈咳嗽,好似要将整个肺部咳出来。
骆嬷嬷见她到现在还在为自己日后打算,面上老泪纵横,心底酸涩的厉害。
之前小姐叫素心走,只怕也是为了交代后事,不想见素心在这府邸中耗下去吧?
那苏子宁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清楚。
只怕夫人一走,她们转天就被卖出去。
“夫人……”
骆嬷嬷叫出一声后,便怎么都说不下去,心好像被人掐住了似的。
骆娇恙容貌姣好,即便是如今这副身躯,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十多年前,小姐还是指挥使府上天真烂漫的女子,转眼不过三十出头,却日日夜夜缠绵病榻,这一切只是从小姐嫁给他开始。
想到这,骆嬷嬷心下开始忿恨起来,若不是丁北瑜这老贼,骆府,和夫人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骆娇恙看出骆嬷嬷眼底的恨意,伸手拉着她的衣袖,冲着她轻轻摇头:“嬷嬷……我走后,你就走……”
她说这话时,眼底全是哀求之意,她知道若她没了,那苏子宁绝对不会给骆嬷嬷好日子过。
还有如今的骆府,她伯父当家,也不会留下骆嬷嬷的。
骆嬷嬷将眼底的恨意敛起,暗自呼吸一口气后,这才话锋一转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江贵妃不是邀请夫人去宫宴吗?过两天老奴去求江贵妃,让她找个太医给夫人看下。”
在骆嬷嬷看来,她家夫人之所以会这样,一是心病,二是这些年镇国侯府对夫人的不闻不问,不肯让她去请大夫回来医治,更是不肯让夫人出门。
即便有大夫来“看病”,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做给外人看的。
他们就是想耗死小姐,想让她一点一点,日夜饱受折磨致死。
倘若有宫里的太医给医治的话,兴许夫人也能多活几年。对,一定可以的!
骆娇恙闻言一怔,她也希冀自己还能多活两年,她还没见过长大后的孩子,怎能就这样死了?
骆嬷嬷见骆娇恙眼底渐渐凝聚起了生气,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纵使夫人与素心不说,她也知道当年夫人生下的孩子还活着。
她相信那孩子在那样的条件下还不死,定然是个有福之人。
夫人只要能留着一口气,日后见一见那孩子也好,这样或许都不会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