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1 / 2)
“不!”
常氏的声带,许是被吸入了大量的浓烟,觉得有些干痒难受。说得出的声音,极为低哑。
杨嘉祥听到这声音,心下更是难受不已。
“娘!”
“噗通”一声,他双膝跪在地上,眼眶发红。
常氏见状,放在一旁的手,微微颤抖,但依旧不肯松口,索性闭上眼睛,只当看不见。
“娘,你和他,我……”
常氏知晓这个他是谁,只是这些年都过来了,以前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过,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只是要她自动求下堂,那是不成的。即便是她答应,杨天昌也不会同意。
这事关的可是唯一儿子的前途,她怎能为了自己,而生生毁了他。
“莫要说了,我很好!”
常氏说着,虚喘着气,心下又痛又难受。
痛恨杨天昌的薄凉,难受儿子的贴心懂事,却要为了自己,不要前程。
杨嘉祥依旧跪在那,低头不语。
常氏等了许久,也不曾听到他起身的声音,睁开双眼,眼泪不由自主地盈眶而出,哑着嗓子,用微不可察的音调道:“祥子,我很好,也不会和你爹分开的。你好好科考,就是对我的报答。娘不委屈,为了你,什么都愿意!”
杨嘉祥听到他娘这话,眼眶越来越红,深呼吸半晌后,才道:“不分开,还继续生活在一起吗?娘,他不是我爹,我没有那样的爹。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房间里,却不去救的爹。也没有大伙儿都在忙着灭火,就站在看发呆的爹。更没有,我要去救你时,非得拉住我的爹!”
杨嘉祥这话是咬着牙说的,这一刻,他心中恨意腾升,甚至有股想和杨天昌断绝父子关系的冲动。
常氏早就知道杨天昌这个人靠不住,睁开眼睛,看见他不在,自以为是宅子里有事要处理,故而有些心寒。
却不曾想,原来却是这么一回事。
顿时她的心犹如坠入冰窖一般,寒得透彻。
只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合离,亦或者自请下堂!
她还有儿,她得多为她的祥子好好考虑。
骆娇恙过来时,正是母子二人陷入僵持时。
见状,她先是主动上前,倒了一杯水给常氏喝下去后,才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杨嘉祥知道骆娇恙的身份,见她过来的这一番举动,心下感动的同时,忍不住亲切地叫道:“骆姨,求求你,帮我劝劝我娘。叫她和我爹,合离吧!”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舔跪地跪父母,不能轻易跪旁人。
可在骆娇恙进来之前,他就已经跪在常氏的床榻前,这会儿不过回个身,就变成跪骆娇恙了。
骆娇恙见状,忙侧开了身子,道:“有什么话,起来说!”
杨嘉祥有身为自己骄傲的一面,刚才只是心急,才没来得及起身,听到这话,就顺势站了起来。
“骆姨,我想叫我娘合离,那样的爹,我不想要!”
骆娇恙闻言,虽然有些莫名,但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丁北瑜。
“怎么回事?我大楚自古以来,可从未有过合离这么一说!”
杨嘉祥深呼吸一口气,将昨天夜里的种种说了一遍,最后语带落寞道:“若是为了我的前途,让我娘就这样后半辈子几十年,跟他生活在一起,我自是不愿。我娘生我养我,没道理还得为了我,生生折磨自己。”
杨嘉祥说这话时,心下很是难受。
一直以来,考上举人,靠近殿试前三名,都是他的愿望。
他要走得远,站得高,给他想护着的人,一个依靠。
可如果这些需要拿他娘后半辈子来换,他不愿。
至于玉儿妹妹……
骆娇恙听后,看到常氏,突然就想起曾经的自己。
不过,那似乎也不过是去年的事。
那时候她身子虚弱,成天躺在床上,动不动呕血,心中牵挂着她的诗情。
而丁北瑜,和杨天昌何其相像,都是要烧死自己的发妻的人。
不过是一个比一个毒辣罢了。
一个是让人动手烧,一个是冷眼旁观。
呵呵,还真是讽刺!
只是为了区区一个烂男人,就这样不要自己的前提,似乎也不值当。
“你想你娘和你爹合离,是想不让你娘跟着你爹生活在一起,对吗?”
“是!”
杨嘉祥是这样想的没错,但是,他更不想让他娘与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说不出来。
不管杨天昌如何,终究是他的爹,子不言父之过,更何况是在外人跟前。
“你看这样成吗,你爹这番行为,想来你们村里很多人都清楚。请你们村里有威望的几个老人家,出面解决此事就好。你爹和你娘分开住,他们互不干涉,各自生活。想来为了你的前途,你爹娘和族里的人,都为愿意的。约定好,日后你有出息后,怎么奉养爹娘,是在哪奉养,又给多少东西,都先谈好就是。”
省的以后一堆麻烦,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一早就将事情当众说清楚。
当然,最好能白纸黑字写下来,如此日后也有个凭证。
就算以后有出息了,有人想拿此事找麻烦,也能避免一二。
毕竟事出有因,是他杨天昌不仁在前。
躺在床上的常氏闻言,双眸一亮,对啊,她怎么就想不到。
如此一来,她也不用看着杨天昌闹心,又不会耽误孩子的前途。横竖自己一个人,有手有脚,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杨天昌以后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对那个男人,她的心早就死了。
杨嘉祥看向他娘,见她双眸晶亮,似乎同意的样子,也觉得应该可行。
“多谢骆姨指点,只是……”
“你放心,你家这事,我会请江大人和宋大人做个见证。不过上头最好写清为何夫妻分开生活的原因,免得日后有理说不清。”
一旁的娟子于氏小杨氏等人闻言,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该这样,如此也不会耽搁祥子的科考。想必那杨天昌只要还要脸点,会同意的。
杨嘉祥还没说话,就听娟子等人纷纷对杨嘉祥发表意见了。
“这样也好!祥子,我家有空房,回头让你娘来我家住。”
“自从搬来这里后,都没怎么回去了。前些天还在想,要是你娘也来这里住就好了。现在可好,以后也能常常见到!”
“你娘还年轻,养活自己是没问题的。祥子,你就听骆夫人的!”
杨嘉祥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他娘,见她点点头后,这才对骆娇恙作揖:“多谢骆姨指点!”
“你这孩子,客气了!”
骆娇恙说着,想了想又道:“昨天夜里,怎么好端端的会走水?”
这事骆娇恙实在好奇,她在这乡下生活了也有七个多月的时间,虽说不怎么外出,但也了解这里的百姓生活艰辛,一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少点油灯,这怎么会走水,着实怪哉。
杨嘉祥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他救她娘时,出现在门口的雪芝,但又不太确定,便道:“我也不知,昨儿睡下后没多久,就觉得热得慌,心下觉得不对劲就起身了,哪知这一看,却是走水。”
骆娇恙许是在镇国侯府经历了人为走水之事,因而对这事还算挺敏感的,听到这话,有些好奇。
“那你可是知道,从哪个屋子开始先烧的?”
杨嘉祥再次摇头:“不知,我出来的时候,好些地方已经着了。不过,我抱着娘出来时,在我娘的门口,看到了雪芝。”
阮老太闻言,浑身抖了抖,心不断的往下沉。
而骆娇恙却是皱眉:“你的意思,是雪芝?”
昨天香桃那话里的意思,她隐隐明白,芝芝那丫头到现在似乎喜欢眼前这个孩子。
只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喜欢他,却还要上他家去纵火。
骆娇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但娟子等人闻言诧异过后,却纷纷黑了脸。
在她们看来,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雪芝在她们眼里,那就是一个偏执到连六亲都不认的疯子。
杨嘉祥没看到是雪芝纵火,因此骆娇恙这话他就如实答道:“不一定,毕竟没亲眼所见。我不过是去救我娘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房门口。也许,她是看到家里着火,关心我……我娘,所以才会冲进去的。”
说实话,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主要是夜里那会儿太乱了,加上雪芝出现的样子,让他想不怀疑都难。
只是他实在想不出,如果是她的话,为什么要那样做?
娟子等人互相看一眼,觉得是不是雪芝,回杨家村去问问,也许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若真的是她,那杨家村可是要容不下她。
这等心狠手辣的人,打死都不为过!
骆娇恙看了一眼阮老太,又看向门外的素心,心底叹息一声。
“素心,你进来带常夫人回去,她住在这,着实也不方便。嬷嬷,你先回去收一间客房出来,至于杨秀才……”
骆娇恙这样喊出来后,却又觉得不合宜,可要她叫这年轻人嘉祥或者祥子,又觉得没那么亲切,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一旁的阮安生道:“夫人,嘉祥就先住我家吧,恰好我识字不多,也能让他多教教我。这马上要科考了,他这手得处理下。待考完从榕城回来后,至于是重新盖房还是其他的,再说。眼下他娘安置在夫人府上,那嘉祥就先找族里处理下他娘和他爹的事情先。是否有人纵火,回头让宋大人找人过来查便是,他没多余的时间耽搁。”
众人一想,也是这样。
这秋试,不管是为了杨嘉祥自己,还是为了常氏,亦或者是杨家村的杨家一族,他都必须得去参加,断然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给掉链子了。
躺在床上的常氏喉咙不舒服的咳了几下,张开嘴小声道:“祥子,听安生大夫的!”
杨嘉祥心下很是复杂,看着他娘,心里撕扯的厉害。
他娘这样,他理应在跟前伺候的,可现在却要不管,丢给别人照顾吗?
那这样,岂不是等于不孝?
阮老太回过神来,并没有马上回去收拾,看到杨嘉祥这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愧疚的慌。
如果真的是雪芝,那……真是天杀的,他们颜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畜生来。
阮老太心底明白,这事十之八九是雪芝做的,但心下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不是她。
可她说服不了自己去想这些,若真的是,她又该怎么办?
夜里纵火烧人,若是被当场抓到,是打死不论的,即便是事后,那也得去大牢关几年。
素心已经将人抱起了,看了一眼在心事重重的阮老太道:“阮嬷嬷,走吧!不管是不是她,与我们何干?没有谁天生要替她收拾烂摊子,时间久了,还以为自己厉害的很,怎样都没事。她也不小,我们该教的也都教了,若真是她,既然敢做,就得敢干承担后果。况且我不觉得,纵火烧人是小事。”
素心说完,冷哼一声。对于雪芝,她觉得还不如当初不认的好,真是把她恶心到了。
心思不正的人,再怎么纠正,还是改不了。
洪武国京城。
温玉还不知道杨家村的事,一早起来,才用过膳没多久功夫,就听小娃道:“姑娘,连老夫人和连老爷连夫人来了!”
“来了?这么早?”
她还以为,怎么都得巳时以后,可现在才辰时中,这未免也太心急了。
“是,六爷和轩少爷在厅堂中接待。”
温玉还在月子,自然是不好出去,听到这话,便道:“小娃,你让嬷嬷去厅堂那边盯着点。”
虽说昨天都谈好了,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她这话才说完,就见霍嬷嬷领着连夫人过来了。
“姑娘,连夫人求见!”
人都到门口了,还说求见。这想不见,还不行。
“嬷嬷请连夫人稍等下,现在有些不大方便。”
她是吃饱了,可小念安还饿着呢!
门口站着的连夫人,也不恼。今日是自家有事求着人家合作,现在需要拖人家的福,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局,这站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想想,从前有谁敢这样怠慢于她?
莫要说以前,即便是一个月前,放眼整个京城的商贾又有谁敢?
别说商贾之家,就连那些世家女眷,即便心底对她不屑,可明面上,哪个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
等小念安喝完奶后,温玉收拾了下自己,才道:“嬷嬷,请连夫人进来!小娃,去厨房看看,可有甜水和冰镇的果子,端些过来!”
别看才辰时中,这天气热得很,这会儿太阳晒在人的肌肤上,就开始有灼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