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讥笑(2 / 2)
“如有需要,便可提前知会我一声。”
见王贤已经答应,申黎庶便不再言语,二人只坐着吃着闷茶,申黎庶脑海里面却加紧把狱子轮值的一套流程给过了一遍。
“听说狱子里上个月关了一批人犯,基本上都是替子,人犯的具体册目是由王兄掌管的,不知王兄可否借我一观?”
王贤点点头,办狱子的差,查阅人犯册目自然理所当然,便道:
“上个月的册目,眼下应该总了一遍,核实之后,大约是在知县案上,但诸如此类册目,衙门常有备份,一月一备,这册目备份,估计就在账房里头。”
二人再次来到账房,老门子见了申黎庶双腿直直打颤,哪敢再拦二人,二人轻轻松松就取了账目,正要走时,王贤似乎记起来进账房的规矩,北宋末年,地方小吏往往都会私自查账,私自查账在律法当中可是大罪,所以小吏若是没得县中主官的许可去查阅账目,便会给门子以所谓的封口费。
王贤掏出两枚铜钱,就要给老门子塞,老门子看申黎庶正直直看着他,哪还敢接下这钱?慌忙摇着头,死活不肯,王贤以为老门子是故意不收,便有些厌烦,他并不想平白无故买老门子一个人情。
“王书手,申手分,小人近日得了病,如今头晕目眩的,只能回房歇息了,恕小人不能送二位大人。”老门子腿脚一滑,就要离去,但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拽住,一回头,老门子便看到申黎庶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老门子顿时就六神无主,腿脚一软,居然没了力气,就要倒下,但被申黎庶用手提着,却死活也倒不下去。
“造孽哇,造孽哇,申黎庶定然是菩萨化身,早知道就不惹他了,造孽哇,造孽哇!”老门子内心长叹呜呼,紧接着听到申黎庶哈哈一笑:
“王兄,我知道这门子得了什么病了。”
王贤转过身来,“哦?”
“我在市井小书志怪中曾看到过这样一则故事,说是‘淮流有人,得一怪病,所谓铜疾,见到铜钱,就会六神无主,双腿无力,头晕目眩,只差呜呼’,我看门子爷也得了这病,他若不收钱,我二人还是离去罢,等我两走了,他的病自然会好。”
老门子闭着眼睛,面门却飘向王贤的方向,点了点脑袋。
王贤哈哈一笑,二人便大步离去,申黎庶便在王贤的乡书手房中又坐了一会,翻阅查看了一下账目,只是看到替子那一栏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替子便是人替,替代犯罪的人犯去坐牢,一般是城中青皮、乞丐等人没了活路,才会咬牙干这一行生意,或者就是地主犯事,让家中长工或者佃户去替地主坐牢。
申黎庶愣着册目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奇怪,便又同乡书手借了城南连带周边乡里的户册,打算回去一户户的去查,正要走时,申黎庶却看到外面闪过一个黑影,看那黑影大小,应该是邓政思的便宜侄子邓长富,申黎庶嘿嘿一笑,心里又有了坏点子。
“是原先灵魂影响的?为什么今天灵魂融合之后,我心里的坏点子这么多了?”
王贤看申黎庶莫名发笑,有点不明所以,却见申黎庶对着他笑道:
“王兄,可否同我给门外的邓贴司演一出好戏?”
王贤通过酒税的承诺,已经同申黎庶绑在了一起,便点了点头。
申黎庶看到,突然身体一怔,伸手打翻茶碗。
王贤听到茶碗摔在地上咚咚一响,竟没摔碎,申黎庶不觉尴尬,又将茶碗捡起,冲着地面上的一块凸起狠狠一摔,“啪”的一声,茶碗连带着茶叶碎了一地。
王贤左右环视一番,不知道窗纸外何时多了个人影,偷窥的人多半是个傻子,此时太阳高照,影子打在窗户上看的一清二楚,王贤很快明白要怎么做了。
“癫,癫痫犯了。”申黎庶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
王贤也知道,此时应该演戏了,便破口大骂道:
“你这混账东西,平日敬你是手分,乃公忍耐你多时了,今日竟突起歹意打翻乃公钧瓷茶碗,又要和乃公争抢税款一差,你以为你是何人?狱子轮差期间账目不交给我就算了,还想从我书手的手中夺利!”
申黎庶正要辩解,屋里的响动却惊动了门外的人,门外的小吏走了进来,一脸茫然,不知道刚才还一起同行的二人为何突然争吵起来,他一进门就看到二人好好的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动,只有一只茶碗碎了一地,见他家里,王贤朝他挤挤眼睛,突然已是怒火冲天,额头青筋暴起,脸颊涨红,犹如熟透的苹果:“滚出去,县衙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滚出去!杀才玩意!”
申黎庶暗夸一声好演技,不知道王贤是不是真的动了情,便扯着嗓子与王贤对骂几句,那得到示意的小吏见状,也连忙扯着嗓子吆喝着劝架,很快便把申黎庶拖出了乡书手房。
申黎庶溜出乡书手房,这边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两房,在两房所有的吏员们都探出脑袋往这边看热闹,申黎庶与王贤的矛盾瞬间就印在了所有人的眼眶之中。
邓政思也从自己的贴司房里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见了狼狈如狗的申黎庶,大声吆喝道:
“哟,这不是申书手嘛,方才还仪表堂堂,怎么现在又狼狈成这样了?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申黎庶红着脸要回手分房,在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回首冷冷的朝邓政思看了一眼。
邓政思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那表情,分明就是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