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争之世 (十七)(1 / 2)
朝官十少二三的情况之下,却不影响上至两府、下至百司的正常运作。
刘娥、赵祯对“冗”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百官又不能说胥吏之前一直在浑水摸鱼,而今为了六阶公务员制抛头颅洒热血,甚至怀有直升从九品的野望。
春江水暖鸭先知。
百官有这样那样的犹豫,为一纸解状奔波的京畿士子们却没有,群诣东华门,请行摊丁入亩之制。
刘纬以一句“天下商税、四蜀独重”绝其痴心妄想,并把赵光义淳化五年因蜀乱所下的罪己诏张贴在东华门外,又许诺今科各路解额、解率不低于往年。
河北、河东、京东、陕西士子闻风而动,以近代多赴国难为由,请依川峡四路例。
地方官嫌乱子不够大,默许甚至是怂恿士子结伴诣京叩阙。
刘纬顺水推舟。
遂诏:凡今科士子普及摊丁入亩之制有功者,每一乡解一人直送礼部试,许赴他州教化不彰、且无人传宣之地行事……
诏:有司修葺右一厢闲置军营为明年贡举人学舍……
诏:河北、河东、京东、京西、陕西今科解试延至十一月十五日,福建、江南、两浙、荆湖、广南延至十月十五日……
有心人草草一算,今科贡举人数最少也有四万!
开朝以来,淳化三年壬辰科贡举人最多,也不过才一万七千三百人,之后权停贡举六年。
朝野沸腾,河北、河东、京东路出身的官员则是惶恐。
别说朝官少两三成,就是全停,也有四万读书人待选。
赵祯亲自出面平息争议:今科特例,不为故事。
但屁股都没坐热的枢密使王曙却遭黜落,得评语“不知抬举”。
北方士林已然两分。
四万举人会将摊丁入亩等新条例背的滚瓜烂熟,不论是不是衷心赞成,至少深入透彻的了解过,是一股可以替代传统士大夫阶层的新兴力量。
品官科差议定进度突飞猛进,不再是行与不行,而是数量多少。
诏:“国朝因循隋唐旧制,品官及有荫子孙,当户差役,例皆免之。州县百役,并差乡户。大致其力,以供上使。岁月番修,劳佚相代。
然今品官之众、荫蔽之广,远胜前代,民被差役,如遭寇虏,破尽家业,方得休闲。
孀母改嫁、骨肉分居、弃田降等、自死就单而不能幸免之家,或饥,或逃,或绝。
更有恶幸影占门户,田土稍多,便作佃户名目,若不禁止,则天下田畴半为形势所占。
近岁京畿辟田一万四千六百顷,户增五千八百,然岁课减四千二百,且丁口不昌……
自今京朝、幕职、州县官依品阶限免科差,止其一身,一品限田五十五顷,二品限田五十顷……九品限田十五顷,格外数悉同编户,身后总其子女半之,典卖则除,永为定制。
士大夫阶层也遭分裂。
凤毛麟角的一二三品朝官限免科差明显低于预期,但在四五品朝官的舒适度之内。
数额最众的京官、幕职州县官则是普大喜奔,一千五百亩良田往往是其毕生奋斗目标,无不高呼善政。
……
大庆殿后阁,烛火摇曳。
刘娥闭目养神,嘴却停不下来:“国家根本动,而社稷无虞,皇帝有何感想?”
赵祯道:“刘卿不断分化异见,求同求和,方有今日安定。”
“嘉瑞嘴里的爱民如子,恐非儒家老生常谈,而是多数。”刘娥深入浅出,“他对太祖、太宗苛蜀之举一直耿耿于怀啊,也是,昔日蜀主孟昶为政宽仁,蜀中久安,赋役俱省,米斗三钱,盛于贞观、开元盛世。四十年所积财货,废我大宋十年转运之力。”
“孩儿定不落人后。”赵祯脸红心热。
“学他作甚?若无万民拥道、哭声动地一事,何来杀身之祸?”刘娥幽幽一叹。
赵祯想起刘纬那句“陛下不能是君子”,不由寻思:朕是不是君子?
“吾与先君以温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临敌,不能为吾东向放一箭,虽欲坚壁,谁与吾守?”刘娥轻吟孟昶遗言。
“孩儿又累娘娘劳心。”赵祯忽然汗流浃背,他之所以有种能亲政的错觉,是因为国家太平,若与孟昶易地而处,能好得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