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秦明黄信立清风寨(2 / 2)
“知道了,骰子姑娘,他日有缘再会。”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吴用。”
“哪个吴,哪个用?”
“口天吴,百无一用的用。”那书生说话间走远了。
且说有客栈附近乞讨的叫花子见花荣军官打扮,想起宋江嘱咐,便报与宋江知道。
宋江听了大喜,正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原来他这些时日,在郓城已是名声雀起,只是在外埠还名声不显。虽然曾与打虎将李忠结交,但李忠尚未答应做卧底,而且他心思灵敏,远非那等乡野货郎好蒙骗,不便让其传唱自己名声。这郓城又不是什么通埠大城,偶有几个过往的江湖人物,多是武艺低微之辈,便连宋江武艺都比不上。如今花荣因妻子病情在郓城住下,正是可以试探一下。若果真是个武功非凡的,或许有机会做些事。
宋江先去了一处书坊,找几本书翻了翻,随后便奔花荣下榻客栈去。待来到客栈,问了客栈伙计,道那花荣正在客栈后空地练射箭。宋江寻到空地,只见一人正在那里瞄了百步外一棵大柳树拉弓。宋江住了脚,立在那里。只见那人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甚是英武,正是小李广花荣。此人面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左眉有断眉,好生遗憾。
当时花荣拉了半弓,只是不射,却是正在练臂力。宋江便在一边等,等了半晌,正在不耐烦之际,只见花荣一松手,箭如流星一般,直奔柳树树干而去,却是射偏了,落到百五十步外才落下来。
宋江微微摇头,这花荣若是拉满弓,箭当能飞出两百步外,膂力还算可以,然而准头太差,便是力量大,射不中人又有何用。不过所谓百发百中,不过是夸大之词,偶有失手,也算正常,宋江仍立在一边看。不料随后那花荣连射了十七八支箭,竟然无一支射中树干。
再看那花荣,脸上却无丝毫沮丧,在那里接连射个不停。
宋江心道:这厮屡射不中,还能脸不变色,而且射的这么快,也算非常人,只是准头不好,全然无用。正转身要走,宋江往柳树那扫了一眼,只觉那柳树有些异样。再仔细看,发现柳树绿色变淡了一片。宋江不由大吃一惊:那花荣瞄准的不是树干,而是低垂下来的细长柳条!宋江目力有限,看不清楚射断多少,但那树绿色变淡,秃了一半,想来怎么也射断了数十条。
昔日百步穿杨,说的是战国时楚国的养由基,百步外射柳叶,百发百中。那柳叶总比这柳条阔,也比这又细又滑的柳条容易受力。这花荣当真了得!
宋江朗声道:“尊兄射的不错,勉强可以学我的箭术了。”
花荣于箭术一道本有天赋,又勤学苦练,一向以箭术自傲。如今听了宋江这句大话,心里不太舒服,道:“尊兄不如替我射那柳条,若是中了,再出此言不迟。”
宋江笑道:“伸左臂,屈右臂,弯弓射箭,你已经很擅长了,我不能教你。”
“噢,那能教什么?”
“我能教你保持射箭的名声。你射箭百发百中,却不善于调养气息,等一会疲倦了,弓拉不开,箭射的不准,只要一箭不中。你那百发百中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
这句话不是宋江自己能想出来的,是刚刚在《史记》中看来的,原话是:“夫射柳叶者,百发百中,而不已善息,少焉气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前功尽矣。”宋江临来之前在书坊翻过书,临时抱了佛脚,来赌花荣没有读过这书了。
这句话道理浅显,花荣也不笨,一点就透。他虽识字,但平日读的是《孙子》、《吴子》之类的兵书,没读过《史记》,哪里知这黑汉子是现学现掉的书袋。
花荣只当遇到高人,心悦诚服道:“尊兄所言,甚有道理,能为我师,花荣谢过。不敢请教尊兄大名?”
宋江哈哈一笑,道:“在下姓宋名江,郓城本地人,见花兄在此射箭,忍不住卖弄,见笑了。花兄姓氏少见,可与北朝时巾帼英雄花木兰有渊源?”
“花木兰之弟为在下嫡祖,花木兰便是嫡祖姑婆。”
“花兄英武非凡,果然是名将之后……咳咳,果然有名将之风。”花荣无论如何都算不上花木兰的后人,宋江及时醒悟过来,连忙改口。
“尊兄过奖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只觉投机,宋江便问道:“不如找个酒家说话?”
花荣左右无事,欣然同意。二人结伴到附近一处酒楼临窗坐下。正饮酒间,却见有一女子寻来,正是花荣妹妹花雕。
宋江放眼看去,只见这花雕一张瓜子脸,睫长眼大,皮肤白晰如新剥鲜菱,容貌甚是秀丽,嘴角边一粒细细的美人痣,更增俏媚。
花雕端起花荣面前冷掉的茶水,一口气饮净了,抹抹嘴道:“哥哥,你如何有心在这里吃酒,嫂嫂喝了药也不见好,只是要寻你。你可叫我一通好找。”
花荣问道:“她额上还热吗?”
“岂止是热,烫的很!”
宋江问道:“可是弟妹病了?”
花荣道:“路上辛苦,她得了急病,高热不止。”
宋江道:“家父精通岐黄之术,我也略有研习。弟妹既然有恙在身,不如在下去摸摸脉?”
“如此甚好,她连续吃了几副药,都不顶用。”
花荣要结账,哪里抢得过宋江。待结罢账,二人便往客栈去。
来到客房,却见门窗紧闭,药香弥漫,崔氏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旁边有个婆子抱着一个婴儿,只啼哭不止。那婴儿正是花荣的儿子花逢春。
花荣接过花逢春拍了几下,说来也怪,那婴儿就不哭了,便让婆子报了出去。
花荣低声叫了道:“月儿,你可好些了?我请了位朋友,与你摸摸脉。”
崔氏勉强睁开双眼,神情委顿,猛的咳嗽了一阵,直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流下两行清泪。
宋江坐在床边,双目微合,伸手摸了崔月儿的脉。不一刻,宋江收回右手,又讨过之前开的药方看了,长叹一声。
花荣急忙问道:“如何?”
宋江道:“这几味药,药性有些猛,反倒有些虚不受补。还有这人参,都是提气用的,平时哪用得到。想来是那些郎中见你们是外乡人,专门开些贵重的药来骗钱。这门窗紧闭,不利于药性散发。说来惭愧,家父本领我所习不精,把握不大。客栈人来人往,嫂夫人休息不好。我在城中宅院多有空房,不如移驾到我家静养。我再让家父诊治。如何?”
花荣道:“太过麻烦尊兄了,你我萍水相逢,如何使得。”
“无妨,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花荣还要推迟,一旁花雕道:“如此甚好,这客栈甚是吵闹,便我也睡不好,何况嫂嫂。便按行价与这位哥哥房钱便是。”
花荣瞪了花雕一样,便答应了。
宋江去街上找辆马车,与花荣抬了崔月儿上车往乌龙院来。花雕看着随行的仆役搬运行李,跟在后面不提。
待在乌龙院安顿好之后,宋江便让唐牛与那车夫赶了马车去接宋太公。宋太公是仁厚长者,又讲究医者父母心,虽然还生宋江的气,但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正是之前那药店坐堂郎中要多卖钱,开的药方下了太多补药,宋太公去了几味,把几味减了份量,又添了几味。待抓来药煎好服下,崔月儿立刻就不咳了,脸色也见红润,沉沉睡去。
花荣千恩万谢了宋太公,宋江趁机留宋太公也宿在乌龙院,太公瞥了宋江一眼,也应了。
宋江未成家,乌龙院空房甚多,花荣一行人略一收拾便全都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