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好奇(2 / 2)
乌兰珠心急如焚,也不再同他转圜,径直说道:“我听说,小雨在宫中被太后打了半死,确有此事?王爷是否知情?”
“你说什么?”城邺闻言面色大变。
“驾——驾驾——”
马蹄声急,带起尘烟滚滚,暮色中,城邺策马一路往皇宫飞奔。到了宫门外,他翻身下马,正欲上前拍打宫门,就听“吱咯”一声,右侧宫门缓缓开了,九阿哥睿祺牵马而出。
“王兄?”
睿祺显是没料到会在宫门口撞上他,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孰料城邺却连一个正眼也不给他,径直进了宫。
“王兄请留步!”睿祺跟回去,压低声音道:“我有话说,此事关乎到小雨的身家性命!王兄可否听我一言?”
此际天尚未完全擦黑,宫人们忙碌的身影仍随处可见,城邺听他言及关乎小雨之事,四下一扫,不动声色的放缓步子。
“王兄,之前种种事眼下不便细说,当务之急是须得想法将小雨赶紧送出宫去,若任由她继续留在宫里,太后须容不下她,迟早性命不保!”
“小雨是谁?”
“呃,王兄,还请王兄速速设法带了福晋离去。”
“她真个被太后打了么?是因何而起你可知道?”
城邺听乌兰珠说小雨被打得半死,也不及细问她就大步跑去马房牵马而出,因为他料定乌兰珠也必不清楚个中详细缘由。
“太后日前曾召了王兄府上侧福晋素雅进宫,从她嘴里得知了小雨冒充蒙古格格一事,因疑她进宫怀有目的故而重刑上身。”
“那该死的女人!”城邺星眸中迸射出寒意。
“王兄,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可否借步我书房,容我将之前种种端由细细说来,再合计合计咱们该想个什么法儿送福晋安全离开!”
城邺转头看他,此际,各处宫灯已次第点燃,他温玉般的脸庞上满是诚恳,浓浓地写满对小雨的关切。城邺略沉吟会,遂点头应允,实则他匆匆打马赶来宫内心里并未曾想好见了太后要如何说,只因挂念着小雨才慌忙赶来。
“都下去罢,我和瑞亲王说点事,没我之令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睿祺对随身服侍的几名太监道。
“喳。”一名年龄稍长的太监躬身应毕,领了其余几个轻手轻脚退下,掩上了书房门。
“王兄,那日我与福晋在亭中饮的酒被人做了手脚,因此才会有失礼之举。王兄试想,我俩若真有苟且之心,怎会不寻个清静避人之所?”
一言惊醒梦中人。
城邺暗呼惭愧,他向来行事想得明白仔细,却唯独在这儿女情长上被蒙蔽了心智,至于做手脚之人,他不必细想也知是谁。
“啪。”他捏碎茶杯,眯眼哼道:“好个歹毒的刁妇。”
“王兄。”睿祺将之后诸事一一娓娓道与他知晓,并为自己早几日了小雨一事向他道歉,他说当时的情形,小雨伤得那般重,他实在情不自禁怜惜她。提及那晚之事城邺心下仍不舒服,对小雨随了二阿哥进宫也心怀芥蒂,语带不快地道:“若不是她贪图虚荣,又何至白挨一顿打。”
“呃,这也怨不得福晋,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离了王府她又不愿再如从前那般去偷去骗,试想一个弱小女子要何以为生?况且她随了二阿哥进宫只是来做宫女,原想混碗饭吃,哪里料到会遭太后疑心。”
睿祺替小雨开脱道。
城邺浓眉微皱,“她怎会是孤身一人,那苏合哪去了?”
“苏合?王兄说的可是小……福晋身边原来的那蒙古丫鬟么?”
“嗯。”城邺点点头。
“那丫鬟不是一直在府里么?没见她跟在福晋身边啊!”
“哦?怎会这样?”城邺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了,自小雨离府那日就没见过苏合,乌兰珠与他都认为她跟着小雨一并去了。他也曾私下纳闷过,按说苏合应与乌兰珠感情更为深厚,为何却撇下乌兰珠随小雨去了呢?不过那会他并未往深里去想这事,也根本无暇去细究一个小丫鬟的事儿,这会想来这事古怪,耐人寻味。
“难道她今不在王兄府上?”睿祺问。
城邺摇摇头,“此事容后再说不迟,眼下还是先想想如何将她弄了出去,睿祺,你可有什么好计策?”
“王兄,你是知道的,我额娘出身卑微,我虽为阿哥,可在这宫里谁又拿我当回事?不过比一般的奴才稍强得一点点罢了,在太后跟前我哪里说得上什么话?在太后眼里,我这阿哥远远及不上她的皇侄孙瑞王你来得亲近,漫说我,就是其他诸位阿哥谁又及得上王兄在太后眼里的份量?所以此事还得王兄出面与太后求情。”
睿祺面露黯然之色,他额娘原不过是名身份卑微的宫女,偶一日在御花园*被皇上相中,因其性情懦弱,加之在有了睿祺后不久便失宠,所以睿祺自小到大在这皇宫里并不得势,与其他众阿哥也不甚来往,好在他天性也淡泊名利,并无意去争些什么!
城邺伸臂握了他手,心下有些愧疚,两人交好不是一日两日,睿祺是因着他额娘不受宠而受人轻看,而他则是因太后另眼相待导致众人嫉恨!城邺五岁时阿玛和额娘相继故去,他就被太后接进宫,与诸阿哥一块识文断字,小小年纪的他就冷若冰霜,常年绷着一张脸,因此不受阿哥们喜爱,而他却独与受其他阿哥排挤冷落的九阿哥亲近,感情非同一般。
为着小雨他与九阿哥生分了这许久,这会知道误会他,很是有些过意不去。
睿祺笑笑,左手覆上他手背,拍了拍道:“王兄,过去的事咱们一笔勾销,今后仍是好兄弟。”
城邺点头,四只手紧紧叠在一起,相逢一笑抿了恩怨。
“她如今怎样,伤势可好些儿了?”城邺撤回手问道。
“蒙太后开恩,容她先养好伤再去浣衣院,这几日伤已好得差不离了,只是浣衣院进去那里可还有活路儿?王兄须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要不,这会咱们一块去求太后如何?”
城邺不语,微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睿祺看着他,心下不解,虽与城邺走得近,可他觉得自己一直看不透他的内心,太后那么疼爱他,可他从不求太后任何事。
睿祺犹记得小时有次大阿哥与三阿哥联手打了城邺,他让他去告诉太后,求太后惩罚大阿哥等人。可城邺却一把推倒他,抹着鼻血厉声警告他不得在他跟前提及太后。待年龄稍长,睿祺有回无意说起这事儿,问他为何不能在他跟前提起太后,城邺却失口否认,说哪有此事!
然而此刻看他这般神情,分明是不愿去求太后,睿祺不知他心中到底在做何想,也不便催问,缄口静待他开言……
月色笼在城邺俊逸的脸上,他似有几分凝重和踌躇。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道:“眼下怕是不妥,前几日太后面前,我刚否认了她是福晋,若再去求太后,又该当如何自圆其说?”
城邺语毕,凝眉不语。睿祺明白,当日乃是误会而生,城邺其他事皆冷静,唯事关小雨方如此,反倒彰显他对小雨之情。
关心则乱,心系同一个女人安危,二人灯火下又是一阵相商,却皆拿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烛光摇曳,扰乱了心事,月明如镜,照出了无言。
听睿祺说小雨伤势已好得差不多,城邺也略放下心。自己方才未及多想,匆忙进宫,人多眼杂,又与睿祺聊了一阵,此刻时辰已晚,再逗留下去想不出好法子也是枉然。
于是,他起身向睿祺道:“我看这样,现在不便再去打扰太后,我先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对策,你明日一早来我府上,再作商议。”
睿祺应了下来,城邺如来时一般,避开其他人视线,悄然离宫。
城邺策马回府,乌兰珠早已站在廊下踮脚翘望。没有小雨的消息,总让她心中难安,从城邺走后,便一直等候在这里。
见城邺将马交予大门守卫,自己步进府中,乌兰珠忙迎上前,关切问着:“怎样?可有问清楚?”
“此处不宜说话,到我书房去谈。”城邺沉声说罢,大步向书房走去。
“小雨挨打,是否属实?”一进门,乌兰珠复又问道。
城邺颔首,“太后知道她冒充你在王府做福晋之事,觉得她混进宫别有用心,便对她用了刑罚。”
“啊?那她现在情形如何?王爷你见到她没有?她不是跟了二阿哥去的么?他……他怎不好好护着她?”
城邺看看她,沉声道:“我在宫门口遇见九阿哥,因在他那耽搁了些时辰,再去打扰太后多有不便,不过九阿哥说小雨的伤现已基本无碍,好得差不多了,无须担忧。至于二阿哥,他现时并不在宫里。”
“哦?他去了哪?”
“他向皇上请命去了南方治理水患,想必再过得几日便会转来罢。”城邺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原来他不在宫里。”乌兰珠心莫名的感到一丝轻松,继而又叹口气道:“唉,小雨若不是因与我生得这般像也不会被他误带到宫中,白白挨了这顿打,想来我真是个不祥之人。”乌兰珠咬唇,她是被当做自己,进宫才会受了这些罪。
“兰珠姑娘也无须太过担心,我正在想办法,让她离开宫内。”
“可想出法子?”
城邺摇摇头,虽然他亦心急如焚,但此事却急不得,若莽撞而为,非但帮不了小雨,反而弄巧成拙,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乌兰珠心思如麻,两人相对无言,蓦地,一个念头在乌兰珠脑中闪过。略一沉吟,她轻声开口,面色坚决,“让我进宫去,换小雨回府来。”
“不可。”城邺想也未想,便拒绝道:“九阿哥说太后下令,小雨伤一好,就送去浣衣院做工,怎能明知受苦,还让你去?”
二阿哥温润的脸庞浮现乌兰珠眼前,每一句深情话语,每一个凝眸对望,都如刀刻般,深深在心上留了沟壑。唯有进宫,才能更加靠近他,那么即便龙潭虎穴,她也无怨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