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青萍之末（1 / 2）

皇帝叫自己回去, 李瑁的心顿时一紧, 何思圣拿过来那个装着皇帝敕书的盒子, 不过叫他们失望了, 李隆基只是说今年是李瑁的生母贞顺皇后的五十冥寿, 而且贞顺皇后所生的几个孩子为母亲祈福, 修建的广化寺已经完工了。皇帝准许寿王回到长安为母亲祈福。

真是汗颜啊, 李瑁有些脸红，自己虽然是穿越来的, 但是武惠妃对自己还真是疼爱的不得了。对着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没对自己这样上心。其实李瑁巴不得武惠妃不要拼命想着把自己推上那个位子。

自从青鸾成为太子，咸宜公主和杨玉环的关系就没以前亲密了, 咸宜公主甚至还和李瑁抱怨过, 认为要不是当年武惠妃点头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就没现在的杨玉环。“这个女人真是忘恩负义。当初要不是母亲提携，安有她今天荣华富贵。她凭什么就能做皇后！”想起来武惠妃心心念念的要两个心愿，一个是自己做皇后, 一个是李瑁做太子。结果武惠妃的筹划和努力都成了泡影。

倒是当初一个乡下妞儿一样的杨玉环竟然成了皇后，成为这个天下的女主人, 而她生的儿子做了当年武惠妃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太子之位。真是造化弄人啊。咸宜公主愤怒的对着李瑁抱怨着：“你为什么还要帮着她呢, 现在我们兄妹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了！”说着咸宜公主愤怒握着拳头, 眼神犀利：“我不要再看见杨家任何人。我要和杨洄和离！”看着咸宜公主几乎疯狂的神『色』, 李瑁再也说不出来话来安慰她了。

看样子咸宜公主应该是和杨洄离婚了。其实杨玉环还是很喜欢咸宜公主的, 大概她们都是那种明艳可爱的人吧。现在杨玉环失去了的一个能谈得来的朋友。算起来杨玉环现在只剩下了韩国夫人一个能一起说话的闺中密友了。另一个小妹太华公主虽然不会像是咸宜公主那样反应激烈, 但是她们见面难免会尴尬。

想到这里李瑁神『色』黯然, 杨洄, 以前杨洄和李瑁简直像是长在一起了，现在也是渐行渐远了。上次在长安见到杨洄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很疏离了。

看着李瑁闷闷不乐的样子，何思圣以为李瑁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何思圣想着当初武惠妃差点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李瑁推上太子之位。结果什么全变了，李瑁失去了母亲，没想到连自己的妻子也没了。

尽管李瑁从来没『露』出来什么不满和怨恨，但是曾经的妻子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嫡母，这样的人生境遇，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要破口大骂的。

何思圣也就安慰了些贞顺皇后已经登上极乐世界，还请寿王不要伤感的话也就离开了。李瑁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一直到很晚才出来。

来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渐暗了，李瑁一行人也没张扬，都穿着便装，身后传来城门关闭的声音，厚重的大门满满的关上，在高高的城墙下光线更暗了，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运气好不错，真的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进来了，要是没赶上，只能在外面住一晚上了。虽然长安城外面的村镇也很热闹繁华，但是还是城里面好啊。”李瑁的一个侍卫『露』出庆幸的神『色』，期待的说：“早就听说长安城有不少美食，我能不能得空去尝尝啊！”这是李瑁在范阳新收的侍卫，叫做严峻，今年刚刚十七八岁。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呢。

边上的何思圣瞪一眼：“你就知道吃，你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吗？”

严峻有些不以为然的说：“这里不是范阳，这里是长安啊。不是说这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而且郎君是寿王殿下啊，在长安谁还想对郎君图谋不轨吗。”何思圣还要说什么，李瑁却笑打断了他们的话：“何先生多虑了。说的很对，这里是长安。谁还敢当街杀人不成。我们先不回去了，赶路辛苦，我们还是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说着李瑁对着严峻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只是一样不准喝酒。”

严峻听着李瑁的话顿时欢喜起来，也不管何思圣不赞成的眼光，催马跟在李瑁的身后走了。长安的夜晚刚刚开始，街上不少的商户灯火通明。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的买东西，或者到酒肆里面喝酒。李瑁有些诧异的想。长安最热闹的时候白天啊。晚上是要宵禁的，那些擅自出门的人会被抓起来挨板子的。怎么这已经是天『色』暗下来了，难道这些人不担心吗？

正想着，就到了一座酒楼前面。何思圣看见上面的匾额是八方楼，因为这个酒楼不在街坊里面，而是在大街边上，正门对着大路，足足有三层高，能看见四面八方的景『色』。难过叫八方啊。李瑁下马了，带着一群人进去了。

李瑁对着那个跑堂的低声的说了句什么，那个跑堂的立刻笑嘻嘻的说：“几位请上楼，天字一号。”

等着大家坐下来，严峻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这里面的装饰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严峻好奇的打量着个巨大的水晶花瓶，惊讶的说：“这个花瓶怎么是透明的！”何思圣被严峻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逗笑了：“你这个猢狲，在王府的时候你也是见过水晶杯的。能有水晶杯就不能有水晶花瓶吗？你该是给我站在外面守着门，不姚叫人打搅了郎君！”

严峻不满的哼一声：“我知道有水晶杯，就有水晶瓶。但是何先生你说过，水晶很金贵的。那么小的一个杯子就价值不菲。我在想这个瓶子要多少钱啊！”李瑁被严峻给逗笑了，他忍不住拿过来那个瓶子看看，笑了：“这个东西不是天然水晶的，是大食的工匠们用琉璃做出来的。不过也便宜就是了。”说着有人端了不少精致的菜肴进来。李瑁赶路一天也饿了，端着酒杯对随从们说：“大家都辛苦了，赶紧吃了这杯酒吃饭吧。明天我还要进宫见陛下呢。”

路上风霜颠簸了半个月的时间，忽然到了这个温柔富贵之地，大家心情都轻松起来。肚子里面装了不少的佳肴，酒也喝了几杯，正在大家放松心情欣赏着面前的美食的时候，就听着一阵牢『骚』断断续续的传来。

看样子是隔壁包厢的客人在说话呢。开始大家还没放在心上，但是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陛下现在已经被皇后彻底『迷』住了，现在的情形和当年武氏当权的时候何其相似啊！陛下连着老功臣陈玄礼都罢黜了，更别说像是李适之贺知章那样的人了。倒是李林甫那个老贼，虽然死了，竟然全身而退了。当初他的罪过也没追究，子孙们还是过着安逸的日子！”

原来是有人在抱不平啊！李瑁做个手势，这边的人都不出声了。大家默默地吃东西，听着那边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声。

“你们可知道了杨国忠上奏陛下，要把那些不肯按着田亩缴税的人都抓起来！这简直是想要翻天！他杨国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蜀中的混混罢了，竟然要骑在咱们头上！”接着是酒杯狠狠地墩在桌子上的声音。

“那个杨国忠不过是依仗着皇后的裙带爬上去的罢了。你看现在杨家的子弟们，一个个官职显赫。你们可听见了咸宜公主和驸马杨洄和离了，一转身，就有不少的人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杨洄。他不过是个被公主休掉的驸马罢了。要是放在别的驸马身上，只怕是要躲起来，不敢见人了。谁知杨洄倒是升官了，听说韩国夫人放出风声来，要给杨洄无『色』个妻子。那些亲王，皇子和皇孙们只要自己有要出嫁的儿女，都一窝蜂的跑到了韩国夫人的府上。”那个人越说越气愤，狠狠地一拍大腿：“这个混账东西，分明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里。”

隔壁的人越说越激动，何思圣听着那些话，悄悄地看着李瑁。谁知李瑁却是神『色』如常，好像并没因为那些话有什么波动。这个时候那边的人开始说起来杨玉环的坏话。什么皇后如何奢侈成『性』，有上千的工人为她做新衣裳，打造生活用具。“你们可知道，据说皇后随便一个使用的东西都是金镶玉嵌的。她一顿饭就要花费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赋税啊！你说按着这样的花费，国库里面再多的钱都要被花掉了，难怪要和我们收钱呢！”

“谁叫她深得陛下宠爱呢！好了，还是别说了。你可知道杨氏不仅奢侈还很善妒，她借口梨园弟子私自传递宫中消息，把不少的人都赶出去，还杖杀了几百人。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梨园弟子私自和外面联络，散播消息。我听说是陛下宠幸了一个跳舞的胡姬，皇后不能容忍，在哪里迁怒株连呢！”一个人压低声音说着小道消息。

：“对，我听说是因为柳婕妤得罪了皇后，皇后竟然拿着柳婕妤的儿子延王李玢做文章。现在延王已经被废为庶人了。听说柳婕妤一条白绫上吊死了！这样下去，只怕又要重演当年武氏『乱』政了！真该有人出来进谏，叫陛下废掉杨氏的皇后之位。匡扶正道！”

“谁还敢啊，你看看，连着李适之这些清流都不敢说话了。那些老陈不是告老就是缄口不言，还能怎么样呢。我们这些人连个苍蝇都不算不上！也就是在这里发发牢『骚』。其实何止是我们，只怕在禁军里面也有不满呢！”

“要是有谁振臂一呼，要清君侧，肯定是应者云集！”

“闭嘴，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那边谈话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李瑁对着在场的人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李瑁做在书房里面，面前摆着一本书，却一直没动。何思圣进来，看看李瑁面前的书：“郎君还在想八方楼的事情？”

“真是八方风雨，你怎么看呢？是一些人发泄不满，还是——”李瑁示意何思圣坐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何思圣一字一顿的说：“这次郎君见到娘子，一定要劝劝她，不要急于求成。给那些士族和地主们一点缓冲的时间。要是这么下去，只怕真的要引来大风大雨了。要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机煽动，真的要变起肘腋之间。”

“你觉得事情真的到了这步田地了？”从八方楼回来，李瑁的脑子『乱』哄哄的。他今天特意去八方楼，是因为来之前接到了李琎的『迷』信，叫他来了长安之后到八方楼去。那分明是叫自己到八方楼听舆论的。只是李瑁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怨恨不满。而且那些人煞有介事的渲染着皇后如何奢侈善妒。皇帝如何为了美人忘记了国家社稷。

听了那些话，李瑁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历史真的是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啊，胜者王后，败者寇。很多大家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真实的情况也许大相径同，差得很远呢。李瑁很了解杨玉环，她是喜欢美好精致的东西，生而为人，谁不喜欢锦衣玉食。希望自己目光所及都是繁花似锦？而且杨玉环现在是皇后，她总不能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吧。

什么皇帝被杨氏兄妹蒙蔽了——听着这样的话，李瑁真想大笑三声。李隆基可不是能被美人『迷』住，毫无主见的皇帝！

人言可畏啊，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后面隐藏的东西更叫人担心。李瑁总是心里没底，他不想，也不愿相信，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