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青萍之末（2 / 2）

“郎君说话，娘子素来是听的，我担心的不是长安，而是边镇。郎君知道，虽然朝廷收回了边镇节度使的兵权，叫节度使在各个边镇轮换。这样虽然防止了节度使拥兵自重，但是也会有将不知兵，真的有了战事，统帅和士兵之间很难配合好。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变故，可是——”何思圣的话叫李瑁的脑子里浮现出安禄山那张脸。

“我知道了。只是她现在未必会听我的。”李瑁无奈的苦笑了下，今非昔比，而且杨玉环本来就是个执拗的『性』子。

第二天李瑁就到华清宫去了，天气不是很好，因为连着好些日子没下雨，田地里面的麦苗都是干枯萎靡的贴在地皮上，山上都是灰蒙蒙一片，就算是有些长青的松柏之类的也都是蔫头耷脑的。

李瑁心里微微叹口气，要是还这么干旱下去，关中明年的粮食也要欠收了。皇帝总要有所表示，按着惯例，皇帝要写罪己诏，那个时候肯定又要有人拿着新政做文章。

想很快的就到了华清宫，骊山上和沿路上的景象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因为有温泉的滋养，这里还是郁郁葱葱，那些松柏也都是很精神的样子。一条小溪蜿蜒而来，还散发着袅袅蒸汽，看样子应该是温泉水了。李瑁仔细看去，发现很多景致都变了。

看起来皇帝又修缮了华清宫，以前华清宫也只是皇帝避寒，避暑的行宫罢了。虽然是轩昂壮丽，但是总少了些匠心和设计，在奢华和舒适上还差了点。现在的华清宫真是美轮美奂，简直像是天上的神仙洞府！

迎面过来一个人，李瑁仔细一看竟然是咸宜公主！

咸宜公主没想到是李瑁，顿时睁大眼睛：“十八哥，真的是你吗？”看着妹妹憔悴的脸『色』，李瑁顿时担心起来：“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还是被责骂了？”

咸宜公主苦笑了下：“我现在还有什么好不好的。你是知道的阿爷不喜欢谁，是不会斥责的，只冷淡不理会就是了。我现在是自找苦吃。”说着咸宜公主伤心的抽泣起来。李瑁心疼的搂着妹妹，『摸』出来手绢给她擦脸：“你一定是沉不住气，说了什么出格的话了。你的『性』子还真是——被惯坏了。那个娘子肯定是没有落井下石。你这会有点后悔了是不是？”

咸宜公主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我现在只觉得对不起娘子。自从和杨洄和离之后，我算是尝尽了人间冷暖了。那些小人！”

咸宜公主跟着李瑁抱怨起来，杨家得势，杨洄也跟着沾光，咸宜公主更是有无数人的巴结奉承。到哪里都是笑脸。其实在咸宜公主的心里，她一直都希望最后是李瑁当上太子的。谁知梦醒无痕，竟然是杨玉环生的青鸾，他们的小弟弟成了太子。

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咸宜公主的心都会灰了。她忽然怨恨起来，她恨杨玉环，甚至恨李隆基。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帮着李瑁筹划奔走。谁知十年辛苦付诸东流了。杨洄却不知道妻子的心事，正在为册立太子的事情高兴呢。而且李隆基叫杨洄『操』办册封太子的典礼。

这简直是殊荣啊。杨洄兴冲冲的和妻子说起来册立太子的种种。咸宜公主终于到了临界点，爆炸了。她把一切怨恨都发泄到了杨洄身，坚决的和杨洄分手了。她觉得只要离开杨家，不要看见任何一个杨家的人，她才能舒服一点。

但是和离之后，咸宜公主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妙啊。那些笑脸和奉承没了。杨洄当初还苦苦哀求自己。谁知一转眼杨洄又成了黄金单身汉，在长安大张旗鼓的物『色』新人了。

就连着宠爱她的父亲，也态度冷淡了很多。今天进宫来给李隆基请安，谁知皇帝根本没见她。还是杨玉环出面，叫人把咸宜公主接到自己身边来。愤怒褪去咸宜公主才发觉自己意气用事做了傻事了。

听着妹妹的哭诉，李瑁也为难了：“那个杨洄，你们怕是回不去了。别这样自怨自艾了。还是向前看吧。你看上了谁了，我回到长安为你亲自说媒。我的面子还是有的。”

咸宜公主哼了一声，苦笑着说：“你还以为是以前吗，十八哥，你现在再也不是那个寿王了。太子既立，你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李瑁想着自己的处境，也忍不住苦笑起来：“看起来我们兄妹真的是同病相怜啊！”说着两个人对视一笑。

“寿王殿下在这里。娘子要见你呢。”小喜打断了兄妹的谈话，咸宜公主对着小喜点点头：“我要回去了，十八哥，娘子召见，你还是快些去。不要叫她久等了。”

看着正在低头看公文的杨玉环，李瑁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们好像是穿越回去了。只是杨玉环成了他们的大领导。“你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呢？”杨玉环戏谑的声音响起。李瑁回过神正对上杨玉环探寻的眼神。

“我刚才好像看见我们老大，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是环境锻炼人啊。”李瑁抱着胳膊，对着杨玉环做个鬼脸，然后正『色』的整理下衣服，有模有样的对着杨玉环请安：“儿子给阿娘请安，愿阿娘身体康健！”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杨玉环狠狠地瞪一眼李瑁，要知道小寿的大领导是个老谋深算的中年人，还是个油腻腻的大胖子！你小子真是胆肥了，别以为手上有枪就敢拿着我寻开心。

杨玉环假的不能再假的笑着，一副慈母面孔：“怪可怜见的，在范阳风吹日晒，都成了糙汉子了。这次回到长安，我实在是不忍心，干脆叫你阿爷留你下来，不要回去了！”杨玉环故意踩住李瑁的命门。听着杨玉环要自己留在长安，李瑁顿时急了，他刚要反驳忽然想起什么，故意装傻，笑着说：“原来是阿娘疼我，那样可好。不过范阳虽然是偏僻，但是那边女子都是肌肤洁白，身段窈窕。很是叫人舍不得啊！”说着李瑁『露』出个猥琐的笑容，一脸的回味和不舍。

杨玉环气的很想抓起来眼前的砚台扔过去，不学好！

两个人斗嘴一番，小喜早就带着服侍的人在外面等着了。杨玉环忽然脸『色』一变，严肃的说：“现在可是微妙的很呢，你在范阳手握重兵，又失去了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就没什么人来送温暖吗？叫你振作起来什么的？”

李瑁立刻明白了，刚才杨玉环说什么叫自己回来的话，是皇帝的意思了。李瑁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长安暗『潮』汹涌，在李隆基看来自己比那些节度使们更有造反的可能。因为李瑁失去了太子之位，手上却有重兵。他造反成功得到的太多了。

“我真是躺着中枪，我可没那个想法。我是该骂你一顿呢。还是该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呢。你想要做铁血皇后吗？这个称号可太难听了。你一个娇滴滴漂亮的女孩子，还是留下些粉红『色』的故事比较搭配些。例如什么七月七日长生殿，什么名花倾国两相欢。”李瑁很皮的对着杨玉环摊手耸肩。

“不管我做什么都没好名声了。反正已经掉水里了，何必强行装『逼』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这才是主要矛盾。你现在还没孩子，不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身为父母，恨不得使出全身解数为孩子铺路。你知道的，我不可能『逼』着青鸾考大学，出国什么的。我现在这么做就是为了青鸾能有个太平环境！”杨玉环眼神坚定，她已经下决心了，不惜一切代价，要为青鸾铺路，叫他能有个宽松的政治环境。

李瑁沉默了，他没办法全一个母亲不要疼爱自己的孩子。其实李瑁比杨玉环更深的意识到了盛世之下的危机。

“你也不用这么步步紧『逼』，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那些士族几百年了，尾大不掉。你想一夜之间把他们铲除了，那根本不可能呢，最后引火烧身，还要连累青鸾的。你真的有把握吗？”李瑁认真的看着杨玉环的脸。

杨玉环苦笑了下：“我现在罢手他们能放下吗。脓包迟早要挤出来！等着脓包感染到更深的地方，那个时候挤起来更疼了。没准还要剜掉一块肉啊。等着整个机体被脓包感染了，就没挤掉的机会了。出名要趁早，除掉敌人也要趁早。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那个新政，除了能给青鸾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对你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没任何好处。身为皇后，你的汤沐封邑到手的地租岁供就少了。更别说那些私产了。当初辛苦挣的产业都没了吧！”李瑁决定还是试一试，要杨玉环稍微缓和下。

“你真的想要背负着骂名吗，你刚才也说了，这样做都是为了有孩子，但是青鸾一定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被人这样那样的诋毁。说个更悲观的，要是你没有完成，青鸾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李瑁看着杨玉环的眼睛，不容她躲闪。

杨玉环叹息一声，无奈的说：“总要有人出来做这件事。等着酿成大祸，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知道现在的太平景象来之不易，要是真的闹起来，你知道是什么结果——玉石俱焚。几代人辛苦就付诸东流了。就算是我成了天下的靶子，也无怨无悔。”

李瑁沉默了，其实美羊羊一直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有的时候甚至嘲笑过她有强迫症。但是刚才杨玉环一番话，李瑁再也无法嘲讽杨玉环的完美主义了。

“我果然是不够坚定。我看见了危机，却只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没有妨碍到我，我可以忍耐，可以妥协，可以装着视而不见。我的确没有你的勇气。我不会再劝你放弃了。那样的话对我，也是对你的侮辱。你要我做什么，只要说一声就是了。”李瑁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脸上带着羞愧之『色』。

“我需要你做什么？你这个不孝子，你还是把贞顺皇后的冥寿办好了吧。你还说我呢。如今寿王殿下也没什么好名声呢。你还是安分的做个孝子，堵上悠悠众口吧。”杨玉环忽然想起什么，笑起来：“你还是快回去看看燕娘。对了陛下还是很疼爱你这个儿子的，你都多大了，还没有孩子。陛下特别嘱咐我，给你选十几个良家子。可都是貌美肤白，个个都是大长腿，曲线妖娆的啊！”杨玉环『露』出个可恨的笑容，叫李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