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寒门败犬（六）（1 / 2）

天色微亮，金乌尚未从东方露出鱼肚白，露珠还在草丛枝叶间滑落，现在虽然尚未迎来春天，却也因为偏处南地，所以在二月也没那么冷。景阳山黄龙峰的寨子里，往峰顶而直上的山坡上逐渐显露出一个柔弱瘦小的身影，她手上托着一个水盆，这便是杜幼娘了。

相比起昨日，今天的杜幼娘倒是显得比先前更加洁净好看了，虽然仍然只是粗布衣裙，头发也没太多修饰，却起码不再看着脏兮兮的样子了，尽管这瘦骨嶙峋的矮小样貌的确不太好看。当她接近山顶的孤屋时，便听到一些声音了，疑惑着走过去，小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屋外，他正在舞剑，或者说晨运？

杜幼娘不敢走过去打扰，站在原地，两只小手紧张地抓着盆角，低着小脑袋，似是在思考待会该怎么搭话。不久后，苏二五终于停下了舞剑，但看着却是没出多少汗水的样子，见状，杜幼娘匆匆忙地捧着水盆小跑过去，却是不小心脚下绊倒了身子，砰啦一声，人摔倒了，水也洒了。

苏二五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也没过去帮忙，等着杜幼娘惊恐地连忙起身，再托着仅剩不多的清水的水盆快步走过去，然后迅速放下水盆放在旁边，旋即趴在地面上，不停地磕着头，一副求饶的样子。

他看到小姑娘将额头磕出了血，便想俯下身去扶起她，却见她更加惊恐地颤抖着身子，完全不敢起莱，苏二五也就只好停下手上的动作了。他当然看得出杜幼娘大概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毕竟这举止实在是熟练得可以，但他也难以帮到对方，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只是这寨中的过客，再说......帮的一个又能如何呢，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杜幼娘。

他心中叹息，却不得不装出冷淡的样子说道：“起来吧。”直到此时，杜幼娘似乎才稍稍停下了颤抖，急忙站了起来，两只小手手掌擦破了皮，些许鲜血在不断往外溢出，才刚换上的新衣服也跟着变脏了，沾了些许尘土。

“疼吗？”他问道。

杜幼娘呆呆地点了点头。

“疼就对了，收拾好东西下去吧。”言罢，他顿了一顿，还补充道，“如果山下的人问起你，你就说已经帮我换洗好了，知道了吗？”

她再次点了点头，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但还是乖乖照做”的样子，然而还是站着没动，直到苏二五无奈地催促了一句：“下去啊，站着干嘛？”然后她立即俯下身子拾起水盆，转身匆匆走了。

苏二五双手负后，站在光秃秃的沙地上，目光一直落在山坡上正匆匆往下走的小姑娘的背影身上，半响后又是一声无奈叹息：“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太像是来监视我的啊，莫非杜斛这是派个傻姑娘来糊弄我？”但他接下来也不多想了，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今日天气稍好，太阳渐渐从东方升起，却又不太明亮，微冷和暖和混杂着充斥在这里，苏二五站在山顶上往山下俯视而去，能够一览无遗寨中的生活。寨民也陆续起床干活了，有的出寨子去山下种田去了，有的在煮早饭，烟雾从屋中的窗户处袅袅升起，可真的算得上一派平和景象。

苏二五喃喃道：“这块地方应该算得上是和平了吧，难怪二元会会选择这处地方了......不过这里已经是汉越混杂的地方了，再往南一些就是真正的蛮荒之地了。”正想着这些时，寨门突然大开，一些体壮的男人推着一辆辆车从外面进来，上面似是一些货物，但装在箱中，看不清楚，苏二五微微皱眉。

良久后，杜幼娘重新上了来，而且竟是又换了身洁净的衣服，或许是杜斛还记得他的吩咐所以担心杜幼娘不够干净的样子会让他不满吧。待杜幼娘来到自己身前时，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苏二五便已经率先问道：“那些货车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微微抬头，小脸不解地望着他。苏二五轻叹一声，指着山下寨中正被推进来的货车，一字一句地再次问道：“那些，货车，是，怎么，回事？”

杜幼娘憋红了小脸，努力地回答道：“过路的商人......每次借路时都会给一些东西。”一番详细的打听之下，苏二五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一些商队由于走私的缘故所以会从景阳山借路，但又因为山上又山匪，所以双方不约成俗，每次商队借路都会送一些东西，当然，如果是不醒目的商队......但是无论怎么说，商队肯自己乖乖交出一些东西当过路费，对双方来说都是有益无害的。

“商队......借路......走私......”苏二五边回味着这些词汇边沉思了起来，一个灵感逐渐从他脑中成型，顿时眼前一亮，难以抑制的兴奋从心头上生了出来，但他还是强行镇定了下来，扭头对站在旁边、紧攥着衣角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说道，“幼娘，你下山去找大当家，让我跟大当家再对话一次。”

杜幼娘讷讷道：“可我不知道大当家在哪呀......”

“......那你就去找派你来的人。”

“可我也不知道派我来的人在哪呀......”

“......”苏二五抽了抽嘴角，只好道，“去找你上面的负责人，这下子懂了吧？”

杜幼娘摇了摇头。

“......就是经常使唤你的那个人，懂了吗？”

杜幼娘连忙点了点头。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