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孕事(2 / 2)
但是钱永霖的事情后,我害怕别人找我麻烦,就换了手机号,除了可岚、欧阳等人外,没人知道我的新号码。
所以依靠易北辰得到的那个号码,是不可能找到我的。想到这里,我既觉得庆幸,又感到莫名的遗憾。
自那天去过会所后,我就一直心神不定的,这些日子欧阳琛要外出几天,偌大的宅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午后脑袋胀得狠,我勉力推开枕头和毛毯,走到床边,打开窗。
海滨下雪了,南方鲜少落雪,我来海滨也快三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雪。
雪花纷飞,如回忆一般轻柔而静默。窗下的花园里,积雪已经很深很深,青幽幽的草地和落了满地的树叶,都被这层洁白严严实实的盖住。
我想起大学时光,那是那一年第一场雪,当时的雪花比今天的更大更密,想鹅毛一样,当北辰拥抱我时,它们就在他的睫毛上融化。
鬼使神差地,我披上大衣走进白雪皑皑的花园里,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眼前美景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惊讶于那份不属于人间的宁静。
“叶小姐!外面可冷得紧呢!”
不过朱管家的惊叫,我小心翼翼地踏进一尘不染的雪地里,拾起一把雪捏成沉甸甸的雪球。有一个早上,当易北辰走出教室的时候,躲在暗处等候多时的我便是这样团起雪球伏击了他。
当时我手边攒了五六个雪球,而易北辰的手里却什么也没有。但是他非但没有躲,反而老鹰似地追过来,我哪跑得过他呀!
我尖叫着跑过教学楼,又跳下花园里的台阶,跑到操场上,易北辰就在后面紧跟着追我。直到两个人都累得喘不过气来时,我脚一滑倒在冰面上,北辰赶紧跑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刚摇摇头说“没有”,一个雪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灌进我的脖子里。我被冰得一声惊呼,不甘示弱地翻过身,抓着旁边的雪就砸向北辰的脸。北辰躲不及,大笑着攥住我的手腕,反身压下来,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是怔住。
整个世界都悄然无声的,除了彼此怦怦的心跳外什么都听不到了,易北辰握住我的手,猛然就吻了我,轻盈、柔软,好似漫天飞雪。我虚弱地挣扎,他却靠得更紧,他的唇紧贴着我的唇,吞噬了话语,唇齿间有薄荷的味道。
那是我的初吻,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初吻。
如今这深而远的天空里,依旧飘着漫天飞雪,我拿起雪球却不知道该砸给谁,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
“旺旺——旺旺——”
身后传来一阵欢快的狗吠,我回过头,小小和少爷兴高采烈地朝着我飞奔过来。自从我进了这个家,小小就变得不再小了,而是胖乎乎的,碍于体形的桎梏,它跑得慢腾腾地,少爷时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它一眼,然后搞怪似的咬咬它的耳朵。小小不甘示弱,回过头要去扑它,却到底没有少爷灵巧,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它邪恶地按在爪下了。
看着两只狗躺在雪地里打滚,我忍不住一笑,至少我还有它们,不是吗?
“啊——”
正笑着呢,一个硬邦邦的雪团不偏不倚地砸到我的后脑勺上,我吃痛地一叫,捂着脑袋转身,却惊讶地睁大双眸:“你怎么回来了?”
“不欢迎我?”
皑皑白雪里,欧阳琛的一袭黑衣是那样的突兀,他似笑非笑地走近我,突然又是一个雪球直溜溜地劈到我的肩膀上。
我穿的厚,倒也不觉得疼,但是被暗算的挫败感还是让我恨恨地咬紧银牙,好在此刻我的掌心里也握着一块极为硬实的雪。我先是不怀好意地一笑,接着趁其不备,雪球也稳稳地砸了过去,正中靶心。
谁知欧阳琛竟俯身捂住胸口,英俊的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处,好像很受伤的样子,我唬了一跳,忙不迭地跑过去扶住他:“你有没有怎样啊?”
其实我心里挺奇怪的,明明他的身体那么壮,我的手劲又那么轻……
正在狐疑间,欧阳琛已伸出右手将我的双手抓在一处,同时将左手里藏着的雪哗哗地灌进我的衣领里。
“笨蛋。”
他语调轻得像是缓落的飞雪,然而白雪沁凉,冷得我一个激灵,我又惊又怒地用力去推他,他却像个雕像一样怎么推也推不动。
我急了,语带娇嗔地嚷嚷起来:“这不公平!你这人太阴险,总是偷袭我!”
“谁让你笨呢。”欧阳琛这才松开我。
我一得到自由,立马像小鱼般滑溜溜地蹿开了,恰巧朱管家从屋里拿了厚衣服出来,我就跑过去拉住人家:“朱管家,你也来吧,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朱管家不明所以,顺着我的目光看到欧阳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
我兴奋地揽上朱管家的臂弯:“来嘛来嘛!”
“过来吧。”欧阳琛点点头,眉峰却微微挑起来,“不过你要自己选,跟谁一组。”
朱管家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向来公式化的笑容里也有了一丝别样的温暖:“那我跟叶小姐一组。”
其实我就跟男孩子似的,爱蹦爱跑爱闹,打雪仗这种家常便饭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更何况我还拉了个场外援助。
可惜……别看欧阳琛这个人平日里斯文儒雅的,真动起手来,竟像个练家子似的,那身手,比谁都敏捷,比谁都狠厉。
而朱管家呢,她难得见到我们两人像个孩子似的玩得这么开心,便借口煮饭,很识相地退出战局、溜之大吉。
所以结果就是……在漫天呼啸的雪球中,我抱着脑袋悲催地逃窜。
最后我累极了,赖在地上不肯动,在我身边,小小和少爷正在雪地里撕咬得不亦乐乎,丝毫不觉得倦。
“回去吧,坐在雪里容易感冒。”良久良久,欧阳琛在旁边推了推我。
“我走不动了,”我抬起头,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好累。”
欧阳琛背对着我蹲下来:“上来吧。”
今天的他怎么好像不大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我的手指那么冰凉,他的肌肤却那么温暖。我微微阖上眸子,将脸颊靠在他微弯的脊背上,冰凉的雪花片片落在我的肌肤上,带来沁人心脾的凉。
我却忽然觉得安心。
失去了北辰,我还有欧阳,即便这种拥有,短暂地如同这漫天飞雪,只要暖暖的阳光一照,就会消失无踪。
把我轻轻放在沙发上后,欧阳琛刚想退开一步脱掉沾满风霜的大衣,我却拉着他的手臂:“欧阳……不要对我太好。”
“嗯?”欧阳琛的身体倏然顿住。
慢慢松开了他的手,我打趣似地看着他:“不然……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欧阳琛低下头,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我怎么办还是你怎么办?”
“当然是你啊。”识趣地凑过去,我帮他点上烟,嫣然一笑。
深深吸了一口烟后,欧阳琛拉起我的手,逼迫我靠近他,而后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我,眼眸里只剩下冰冷:“如果你爱上我,对我而言,就像在太阳底下点燃蜡烛。”
萤烛的光辉又怎能跟太阳比较?
本来就只是玩笑,可是眼前这样不近人情的他,还是让我怔住了。
就这样对视了良久,我忽然又笑出声来:“如果我从来都没爱过你呢?”
“那就像在盲人面前熄灭一盏灯。”欧阳琛眉头微微一扬,转过身大步向楼上走。
我再没有说什么,一瞬间呆在那里,仿佛忘记了呼吸。
……
晚饭的时候,欧阳琛从外面应酬回来,见我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发呆,非拉着我出去吃饭。
车在疾驰,道路两旁的灯火便如水般流泻在彼此的身上,忽明忽暗。
欧阳琛伸手揽住我,陌生的香水味也跟着挨过来,堵得我胃里难受。
我从来不会用这个牌子的香水。
难道他还有别的女人?
其实,我不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也知道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在外面包养三四个情妇都算是正常的。可是那个心里蓦然空掉的地方,依旧止不住地酸胀起来,我没办法假装若无其事。
后来吃饭的时候,欧阳琛一直电话不断,但他并不接。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提醒他,他才站起来,去外面接了电话。
这段时间他总是这样,有时候两个人正在吃饭、或者正坐在一起说话,就会有人打电话过来。其实这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每次接电话都要走到一边,避开我。
我知道他肯定是有电话不想让我听到,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这是人家的隐私,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过问。我算什么人?什么事是我不该管的?我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话虽如此,此刻联想到车里的事情,我仍是止不住地心酸,只有暗自掐住自己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叶轻,你不能求,也不敢求,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认真,认真你就输了。
晚上回家以后,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大约一两点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却嗅到一股酒气,我睁了睁眼,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空气里依稀还飘荡着那股香水味道,他抱紧我,动作是那样的凶狠粗鲁。
我闭上眼,只觉得身子连着心脏都被人狠狠地贯穿了,而后是彻骨的冷,这些日子以来的温存和感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再一次记起自己的身份,一个婊子,一个闻着男人身上别的女人的香水味时、依旧要兴奋的大叫的婊子!
拼命忍住眼底的泪,我呆呆看住他。
不会有幸福,更不会有真爱,这些奢侈的东西只能出现在不切实际的小说中和不着边际的电视剧里。如果活在现实中的我还在想入非非,那我就真的傻到家了。
所以这种泡沫般的温暖我不能求,绝不能求,求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
命运的流转总是仓促地让人措不及防,这天一大早,周晋诺就打电话过来,说是可岚出事了,叫我去医院看一看。
我听他语气焦急,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当下心头一紧,匆匆地赶过去。
刚到走廊里就看到周晋诺搓着手踱来踱去,我不由得加快脚步:“怎么回事?”
周晋诺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我一连问了他好几遍,才怔怔地抬起眼眸:“可岚怀的孩子怕是要不成了。”
“你说什么?”我的脑子轰然一声炸开了,惊得几乎站不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