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十一第6章（1 / 1）

现在满腹怨念已消，情知轮回将至，而前路诸多罪苦，何止黄犬之叹，甚至还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自己才能重生人间，才能有那等缘分，去吹一缕那早春的风，拾一把那晚秋的叶。想到这里，不由得哀戚万状，伏地不起。

台下众多鬼物，听得李斯原来将要落得如此下场，而先前远公已经把事由说得清清楚楚，刚才又将李斯的罪过，鞭辟入里的揭示了一番，将能言善辩的李斯，驳斥得哑口无言，不由得各个心下大快，平生疑惑，尽行消散，积年仇怨，登时释怀。其实，单论辩才，远公之辞锋，未必就能压过李斯一头，只是事实昭彰，果报分明，是苦是甜，其心自知。

坛内众人以为事情已告一段落，突然李斯身后，又有一个嗓音响起：“那我岂不是太冤哉？！”众人一看，正是李斯的儿子李甲。

当日夷灭三族，按理来说，除李斯外，其他的族人，都是标准的弃市之刑：先在脸上刺青，随后剐去鼻子，砍去双腿，拿竹鞭抽到半死，最后才割下脑袋，将尸首丢弃在大街之上示众，任人羞辱践踏，此之谓弃市。

这个李甲，却算是一个例外。李府上下，只有他和父亲李斯一样，受尽了前面诸般活罪，受了鞭挞之后，却不是斩首，而是腰斩，最终活生生的痛死，这却是弃市的刑上加刑，因此死得比三族之人都更为惨痛。

远公脸色峻然，答道：“何冤之有！”说到这里，远公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众鬼凛然，最后又收回到李甲身上，盯着他厉声喝道：“并你三族之中，一干人等，又何冤之有？！且不说你们这些人，先前历世的所作所为，原本就罪孽深重，合该在某一世有弃市之报。

单单就这一世，你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来说，你们这一个个，攀附着李斯这棵大树，以重臣亲贵的身份，又享受了多少不该得的好处？

相府之中，虽一长随小厮，吃穿用度，都堪比一地的豪强，更别说你们这些相府子弟，比缘恩私，不次超擢，多少寒门儿郎的平生所望，你们一念即成，一言得就。既然生逢其盛，又怎么能死不受其殃呢？

更何况，你们的主君李斯，他平生的所作所为，你们之中，又有几人，是毫不知情的？又有几人，有所惕厉自省，有所规劝提醒的？还不都是做坏事他去，有好处我来，你们蒙着一双眼睛，坐享其成罢了！

李氏合府上下，只有令兄三川守李由，曾经在一次酒后，借着令尊恩师荀卿的一句话“物禁大盛”来提醒老父：太平君子需持盈守成，行事不可太过。而整个李斯三族，也确实只有李由一人，逃过了这场族诛。一言见善，这难道是偶然吗？

至于你李甲，更是四境知名的纨绔子弟，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咸阳城内为非作歹，诸多事实，还要我来一一列举吗？至于在你自家院内，被你鞭挞折磨致死的家养奴婢，哪里是一只手数得过来的？那般苦楚，这般罪过，天下何人敢诉，何人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