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十一第4章（1 / 1）

他这般每唱诵一番，抛出血肉，引来坛中一番抢夺，但同时，即有数条怨灵仇怨化尽，心下顿时释然，放下身负已久的怨念后，很快就又再入轮回。

只要怨恨这把烈火，不再把人心这架锅炉烧得遍体通红，心中很快就晴明大生。这些鬼物，一经放下心中执念，心下释怀，紧接着又会满怀敬意，对着这具渐渐血肉模糊的身躯顶礼稽首后，掉头而去，重入轮回。

直到唱完最后的第八十一唱，坛中还有数十条怨灵，虽然蒙此番超度，胸中戾气已是少之又少，但心里犹有块垒难消，属于自己的那一刻尚未来到，还需一些时辰，单等心结放开。

这时，那名儒生尚存一口气在，但再也拿不动削刀，只能伏在地上，提着一口气，对着这数十条怨灵发出了最后的叮嘱：“忘川水深，奈何桥险，但黄泉已然路近，红尘不必留恋。”

这短短的几句话，已是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只见这名儒生气息奄奄，命悬一丝，伏躺在那里，每一个呼吸都显得极为艰难，但仍是睁眼不去，眼球也不再闪动，只是呆呆的看着坛内那数十条怨灵。

又捱过了片刻，眼看着坛中剩下的数十条鬼物逐一步入轮回，逐渐消失不见，他才放下心来，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停止了呼吸。

至此，外护这四百六十四人，为了实现自己在一天前发出的誓言：毁弃肉身，护持经典，他们忍受世间罕有的苦痛，坚守了三个多时辰，无一人退却。

到了最后，原先阳坛中的数十万鬼物，竟是一个也没逸出集贤殿，尽数在此殿内得到了超度，因此让天下黎民少受了多少苦难，给世间少添了多少戾气，这份功德之大，实在是难以计算。

而东林寺念佛殿内的鬼物，在世时之所以惨遭横死，原本有不少就是与秦末以这桩惨案为肇端的一系列杀戮事件相关。

这些鬼物，所以久不入轮回，原就是为了死一个明白，讨一个说法。这桩六百年前的公案，今日经远公这般道破，想到阳坛那五百儒生的慷慨蹈死的高义大能，人人自思自量，不由得心生敬佩，一时举坛肃然。

这时，远公指向李斯，喝问道：“李斯，你为一己之私，替秦皇遮掩，做下如此大孽，罪恶之大，生前就已经惨遭果报。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一家老小百十口，尽数腰斩弃市？为什么夷灭三族的厄运会降临在自家头上？

你可想过，因你主导的那个挟书律，那些年里，关东那无数的无辜死难者，不也都是各个夷灭三族，腰斩弃市。业力之大，果报不爽，这般滋味，让你也亲身领受一番，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斯不禁惨然抬头，答道：“但我着实冤枉！”

远公听到这番叫冤，倒也不恼，言语平和的反问道：“因你的挟书律而死的，何人不冤？何人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