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风起云涌（2 / 2）

“我站‘火’不必多说，你从小长在山林里，站‘木’位。洛爷征战疆场，与黄沙厚土密不可分，站‘土’位。这小子是铸剑师，自幼又与琴相伴，都离不开金石，站‘金’。至于祝姑娘，就站‘水’好了，她生在江南水乡，又温婉如水。”

“你这最后一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没办法，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这是眼下最好的阵列。”

剑心道：“时辰不够了，快！”

众人整装重来，这一次，祭起的法阵绘出纵横繁复的纹路，一如玄海下古老遗迹，光芒闪烁不止，与之辉映。整座氐人族宫殿也变得明亮如镜，而更宏大的三皇封印从地下缓缓升出，只是正中央有些裂开的痕迹，漂浮不定，又模糊不清。

眼下祭出的法阵就像它一具缩影，旋转升空，变得愈发宽阔，归于真正的三皇封印上，一点点修复伤痕。

巨大神力笼罩于四周，整座宫殿开始塌陷，雨蝶施展“梵天护”，金光保佑众人安稳地站在封印下，看着它缓缓痊愈。

然而就在转瞬间，黑雾自裂痕中不断涌出，朝上下两面，蔓延至所见的任何地方，当封印彻底修复，似乎也为时已晚，重重魔霭欲压倒众人，幸而三皇封印照耀着他们，才能在柷楰背上勉强立稳。

可封印只能罩住方圆数里，几人虽无恙，大鲲却难幸免，黑雾包围整座身躯，也挡住他们所有视线。

炎钧道：“只成功了一半，虽然修复封印，但灌入人间的魔雾，足以让柷楰昏迷不醒，只要这样继续飞下去，一旦如此，足以毁灭九州乃至天地。”

云遥道：“该怎么办？”

炎钧长叹一声：“唉，我想走了，借着封印的余辉冲出魔霭，逃离开去。我们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借下来便赌她是会坠落在九州大地，还是撞塌不周山天柱，若只是前者，那么道行足够的人应当可以脱险，不管南海剑尊、苗疆大祭司，还是昆仑山上你们的同门，死去的只会是那些寻常百姓。”

“可是，”洛轻雪紧握拳，“好不甘心，已经到了这一步。”

炎钧转身眺望遥远的东方，不知心在何处。

雨蝶道：“生命不分贵贱，更只有一次，赌不得，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能彻底化解这一场劫难。”

“不错。”云遥默念两个字。

“不周山，”炎钧只望了一眼，他知道情势紧迫，容不得一丝犹豫，“也许注定要由我们来解决，如果，你们当真不畏惧生死。”

几人有些彷徨，不过终像是看到一丝曙光，云遥道：“说来听听。”

“其实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大鲲是靠鳍来控制前行方向，只要能找到位置，搬动它们，就可以让柷楰调转回头。”

“这……”

“我们此时位于她背上的气孔，往前是背脊有一扇，往后背脊也有一扇，鱼尾上有一扇，两腮有两扇，我们分头行动，各自搬一扇鳍。”

“可是，让她飞向何地呢？”

“东北面，天荒之处，那里最是荒凉，一路少有洞天福地，即使落入海中继续行进，也不会伤及太多。”

剑心道：“可是，一旦走出此地，远离了三皇封印的护佑，我们会怎样？”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漂浮的魔霭，因为被斩断了源泉，余下的正在全力控制大鲲不让其恢复神智，目标并非我们。可是，如果我们在其中待得太久，亦会遭遇不测。”

“究竟会怎样？”

“我也无法肯定，总之一定不会好过，或许永远昏迷不醒，或许与世长辞，连天道神尚且难以摆脱，我们又如何平安无恙？”

又行进一阵，大鲲离东海沿岸在咫尺，除去漂浮在海上的仙人，连中土百姓也隐约看见云雾中可怖的轮廓。

几位长老在前方喝令，沿海一带所有仙家弟子合力进攻，剑光如流星一样划过阴霾，冲向铺天盖地的黑影，然而好比泥牛入海，杳无音讯。胆大之人施展御剑术腾上天际，同样不知所踪，更有些猛然坠落，七窍流血，死状凄凄。

层层缭绕的黑雾，不仅让柷楰无法清醒，也阻绝了一切能挽回她的外力，就像完全分隔为两个世界。即使地上的人前赴后继，伤亡无数，也阻止不了大鲲分毫，挣扎中，他们近乎绝望。

所有重担，都交托给身处魔霭中的人。

炎钧道：“不能再拖延了，是去是留，当立刻决断。”

云遥道：“也许如你所说，注定要由我们来化解，我愿意一试。”

众人也不再迟疑，炎钧接着道：“背脊上两扇最容易，遥，你伤势未愈不能动用法术，祝姑娘身手不便，你们两人来。余下三扇交给我们，将背鳍、尾鳍向左搬动，左鳍下压，右鳍抬起，令柷楰左转，拐个大弯后收手，向东北方飞去。”

“可四面全被黑雾遮蔽，根本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记住她此时正面朝西，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了，且必须同时动手，我们默数一百声开始搬动。这一切既艰难又凶险，我们尽力而为，成败，只能听天由命。”

雨蝶道：“大家记住一件事，不管会发什么，哪怕已经昏迷不醒，也要牢牢抓住柷楰，不可放手。因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算仅一人清醒着，也会尽力唤回所有人。”

云遥道：“对，一旦放手，便不知会被抛向天地间何处，也许永远长眠，永远无法找到。”

当走出法阵的护佑，魔霭彻底笼罩住一切，只有脚下依稀可见，然而他们按照既定的路前行，健步如飞，没有一刻回头。

虽然已斩断联结，但眼前的魔霭仍足以将他们吞噬其中，因而不敢擅自妄动，可即使如此，仍开始觉得眼花缭乱，神智模糊，就这样恍惚继续行进。

疾驰中，剑心迎面一头撞上，他来不及擦拭伤口，立刻紧紧抱住大鲲之尾，楚离也从剑中出来帮忙。

云遥和雨蝶在前后两扇背鳍旁，炎钧在左，洛轻雪在右。

如同心有灵犀，五人一齐发力，背上与尾部三人向右搬，炎钧奋力将左鳍压下，洛轻雪仰天大喝，双手抓住右鳍，使尽平生之力，跪地猛然往回拉动。

魔霭下沉，云遥站在柷楰背上近乎正中，仿佛站在天地最高处，他看到了被遮蔽许久的晴天，不确定这是否是一生最后一眼风景，此外还有来自脚下，未能击中大鲲的千万道光芒从他眼前划过。可以想象人间众生如何在竭尽所能地阻止这场浩劫，他明白自己所承担的是什么。

此前虽已是陆地剑仙，但从未离天如此接近，这一刻，仰首望去，遥远的云端像是也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带给他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鲲已有下坠之势，世间为躲避灾难而远去故土，向西迁移，流离失所的人匆忙抬头，只见那原本将要把一切撞得粉碎的庞然巨物，渐渐开始改变方向，还来不及通体沉下，身躯划过九州大地，调转回头，驶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