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开阳●相忘不忘（二）（2 / 2）
“你竟然还活着！”绝影彻底愣住，脸上满是惊愕，“寻常人仙妖魔，早已被我粉碎，这小子……”
“想让我灰飞烟灭，你还不够。”云遥埋首在很快又被淹没的雪地中，双手紧撑石砖，将自己缓缓撑起。
“难道他潜藏的神魂，境界在我之上？”绝影摇头，“一定是我未施展全力，这一次，你不会再走运了。”
狂风袭来，云遥再度被冲上天幕。
“九霄星灭！”
随后，她死死盯着夜空，果真还是没能将其磨灭。但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回云遥无意间摔下的方位，正向倒地的开阳星神苍狼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绝影扑向苍狼，将从天落下的人挡住。云遥和绝影，以比肩星辰陨落的力量相撞，弹开数丈远，各自身负重创。
星蕴落下，而她的面纱也被风吹走，露出一抹俊朗的容颜，当云遥再度睁开眼，发觉她竟与苍狼有几分相似。
“你留在这里，从不是为了取代他，而是一直在保护他，对不对？”云遥渐渐明白。
这一问，仿佛打开她生平所有记忆：“不错，因为我和他是孪生姐弟，所以不管他杀了多少人，犯下怎样的罪孽，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就像你保护身后女子一样。”
“护弟心切，难道就可以不辨是非？”
“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的遗憾。”
“遗憾，什么遗憾？”
眼前的女子目光如秋水，仰望夜空：“先秦时有一卫国，在齐鲁以北，燕地之南，是一个十分渺弱的国家，靠着依附才存活数百年。平侯掌政时，他的一位堂弟武艺高强，心怀抱负，誓要令举国壮大，黎民百姓不再受奴役之苦，此人是卫国大将卫之舟，卫之舟膝下有一双儿女，姊名卫襄，弟名卫由。”
中原的早春，梨花似雪，盛开在河畔，一男一女两个几岁大的孩童各执一柄桃木短剑，在岸上草坪间一决高下。二十余回合，男孩落了下风，手中木剑被打落，自己则一仰身摔在草地里，痛哭起来。
“好了别哭了，摔着哪里，姐姐给你揉揉。”
“襄儿，由儿，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中年男子走到眼前，看着女孩突然发起怒，“爹让你来摘花做香囊，怎么又与弟弟打起来？”
“爹，我不与他练，他一个人怎能有长进？”
“由儿的武功爹自会教，哪里需你操心，女子家不学刺绣，整日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卫襄撒着娇说道：“爹，行行好嘛，你不是希望我们能继承你的衣钵，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爹说的是由儿，从不是你，治国平天下都是男人的事，你就安安分分学琴棋诗书，将来找个好归宿。再说爹还年轻着，只有一朝能上马，便无需你们担忧。”
男孩哭过之后，擦着眼泪道：“阿姐，我现在虽打不过你，但我一定会刻苦修炼，保护好你和娘亲，等爹老了之后也会保护他的。”
卫之舟道：“襄儿，听见没，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不要！我就要成为第一个女将军，我要统领千军万马，我早晚会证明给你们看！”
卫襄一股怨气跑开，只剩下父子二人，卫由道：“爹，这些梨花好漂亮，我摘一朵送给阿姐，让她别生气了。”
“她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这些花是很美，爹就快要出征了，来年挑个好日子，我们一家人再一起来看。”
绝影道：“平侯三年，齐国来犯，主降和主战之人势如水火，国中内斗不休，母亲在暴乱中离世，为保一双儿女平安，父亲将我们送至燕国远亲家避祸，自己则留下镇压内乱。三个月后国中平定，我们姐弟二人在仆从护送下返回卫国。”
燕山地势高峻，少有人烟，卫襄、卫由姐弟二人思父已久，故归来时命仆从翻山而过。
行至山中，忽闻风吹草动，大路人马全神戒备，林间果真蹿出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两方拼杀惨烈，伤亡无数。
姐弟二人虽不过十岁，也练得一身武艺，勉力自保，一番厮斗，总算将剩余劫匪打得逃之夭夭，可眼下也死伤无数，家仆舍命护二人周全，近乎全军覆没。
混乱中，卫由不见踪影，幸免之人四处寻觅。
“由儿！”卫襄高声呼喊。
“阿姐！救我！”
陡峭的山崖，卫由不慎摔落，抓住长在崖边的树枝。
“由儿！”卫襄俯在崖边伸出手去，可就在将要抓住他的一刹那，突然愣住。
此时，脑海中飘过一个念头：“只要由儿在，我身为女子就不可能传承爹的衣钵，但倘若他不在了……”
片刻间犹豫，树枝陡然断裂，卫由坠下山崖，只剩阿姐独自一人在崖边彷徨无措。
“啊！”
“由儿！”
多年后，狼烟四起，战火熏天。尸横遍野的疆场上，卫之舟身中数箭，几近遭俘，多亏英勇无双的副帅，他的爱女相救，杀出重围，回到大营中。
卫之舟卧于榻上，将副帅卫襄唤至身旁：“襄儿，为父，已时日无多了。”
“爹。”
“临到终时才明白一生所求，如蚍蜉撼树，斗石填海。不管我们武艺多高强，多善领兵，也阻挡不了千军万马，也无法挽救君之庸庸，国之衰败。这一战后应是无力还抗，唯有进贡谈和了。”
“爹，你放心，不管是否还有战事，女儿会想尽一切办法手刃大敌，为你复仇。”
“不，不要。”苟延残喘的老人，紧紧握住女儿双手，“襄儿，别再随爹踏上这条不归路，忘掉仇恨，去做你想做的事，莫让此生留下遗憾。”
“遗憾，”卫襄满眼泪水，苦笑道，“爹，你可还有憾事？”
“其一，是多年痴迷武道，从未好好陪你娘亲，等到她离去才追悔莫及。其二，是用尽一生，也未得知由儿下落，几次托人去燕山寻找都杳无音讯，也许果真如他们所说，当年早被山中野兽吞食，尸骨无存了。又到春季，爹好想带你们姐弟二人，再去看一眼那片盛开的梨花。”
“爹！女儿对不起你，若当年我没有一刻犹豫，他就不会摔下山崖，都是我为当女将军而起了私心，爹！”
话音未落，卫之舟已然离世，只剩忏悔万分的女子，在榻前痛哭流涕。
“这应当就是我一生的遗憾了，爹，我一定会找到由儿，就算已尸骨无存，也要将他的遗物带回你墓前，而后，我再赴黄泉与你们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