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归命（1 / 2）
“就是这里！”洛轻雪高呼，“我曾梦到过，踏上此路，便可到达三皇殿。”
“走罢。”云遥道。
“你，真的不怕了？”
“什么也不怕。”
古朴的石阶宽三丈有余，足够令四人并肩前往，当身后五帝坛彻底消逝不见，五座神像也渐被遮蔽。
茫茫云海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通天石柱耸立，一望无尽，壮美难以言说。当浮云飘过，俯瞰脚下，世事轮回，沧桑变幻，一切尽收眼底。
云遥心中念道：“他就是在这里，度过了三千年时光，三千年，就这样默默望着人世变迁，该有多无趣。”
看举世浮沉，不觉忘记年岁，恍惚间，已数不清脚下走过多少步石阶，只隐约觉得这漫漫长路应是快到终点。
云顶高处，神殿已渐渐明晰，而拜别五帝许久，此时，仰首只见三座更为庞大的石像环绕。
伏羲、神农、女娲，世出三皇，赫然位于上空，即使数千年过去，石像完璧如初，不见污垢，迥然的双眸栩栩如生，仿佛正以来自远古的目光，凝视凡尘中的四人。
登临三皇殿外云台之上，眼前空旷一片，杳无人迹，唯有远方神殿后三座擎天石像，诉说亘古的寂寥。
云遥俯首一拜：“三皇在上，庶子不愿受所谓天命，更为与祸乱人间的巫族抗衡，来此寻上古帝君伊祁尧命魂，不得已擅闯神殿外，如有叨扰，望请谅解。”
四下无声，注目望去，伏羲威严，神农慈蔼，女娲温存，三皇像依旧是数千年不变的神色。
“他们应是不曾听闻，也不知是否应允。”云遥道。
“对于早已神隐的他们，万物皆无分别，不必挂怀。”雨蝶道。
“是呀，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愿否成全，不过，命魂究竟何在，我们并未看见。”吕长歌道。
茫然四顾，不知何处去寻，徘徊于殿外，云遥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不经意间，三人回首，望见云遥席地而坐，坐在五帝坛通往三皇殿石阶最高处。
“云遥，你怎么了？”洛轻雪忽然想起，这一幕好似她梦中之景，梦中那少年便是这般姿态。
吕长歌随即上前一探，舒缓道：“无妨，他只是睡着了，脉象并无任何异状。”
“可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昏迷？”
“我也不明白，只能悉心等候了。”
浩瀚的夜空如梦似幻，脚下全然被雾气遮蔽，漫天星辰闪烁，云遥独自一人，左右顾盼，远望无垠。
“这是哪里，我又在做梦？”云遥努力清醒着，却始终离不开此地。
渐渐发觉，夜空中的星辰如雨点般洒向前方，汇聚在天边尽头，虽无比辽远，但他已然明白，那就是一直在追寻，也终于将面对的时刻。
云遥坚毅向前走去，而从他迈出步伐之时起，如同水中泛起波纹，四下流光婉转，分外唯美，而光芒中，是属于另一人的往事与回忆。
曾经自东海归来，也听雨蝶说过，说起自己昏迷之时，在轮回镜中照出的前尘旧梦。可他从未亲眼看见，只是听闻一二，无法像目睹之人一样被触动。
而此刻，所有远古的往事重现在这片梦域中的星光里，朝朝暮暮，如影随形，陪伴他从脚下启程之处，走向远方天边的尽头。
“此一诺，为一生挚友。无论千年、万载，纵使生老病死，轮回往复，纵然天道无端，片刻难寻。这份约定，万世长留，你我友情，亘古不变！”
“愿人族星火不灭，生衍不息，九州帝君如你我世世相让，代代传承。前路漫漫，天长地久，重华好自珍重。”
一幕幕往事重现，声在耳畔回响，云遥已非初下山时那个懵懂少年，万千感慨交汇于心，不知所措。
“我为人间所做之事，能否与他相比？又是否配令他相让？无论如何，我都将接受。”
云遥勇往直前，在薄雾与流光拥簇下，行至尽头，当所有光华散去，一位少年等候多时。
同样的身姿、容颜，连眉宇间神韵也无差几许，云遥近乎哽咽，不知言语，但见前方少年面露微笑，毫不介怀。
“你来了。”
“你是他的命魂......”
“我想过，终会有这一天。”
“我、我忽然不知自己该怎样称你。”
“名尧，姓伊祁，号放勋，三千年前陶唐人士，九州后辈唤我唐尧。”
“我叫云遥，是沧澜山上一个猎户。”
“能与你相见，分外有幸。”
“其实我一直不甚明白，待到使命完成，魂归三皇殿，与我先一步来见你，究竟有何不同。”
“前者，是我将苏生于此，你的二十年岁月将变为我一场浮华之梦，世间也不会再有谁记得此人。后者，是你将代我还归人间，好比转世，你也将拥有我的记忆，同样似梦一场。”
“那世人是否同样会忘记你，忘记一位功勋卓越的远古帝君？”
“不会，因我本就存在，转世而活，也本是众生大多该有的归途。”
“原来如此，我从小长在山里，没有念书识字，也不知你是怎样的人，虽这一路听他们说起，却也无法体会。直到方才看过你的生平往事，或许你比我更该留下，毕竟你传颂千古，而我却是将巫族引来的罪人。”
“我的命途已成定数，难以逾越，更因登天许久，肉身早已埋葬，无法承受大地浊气，因此你比我更有把握去对抗九黎，与我相较，你有着无数可能。何况，你我之间，众生万物之间，本无不同，当年我答应如此行事，便早已准备好迎接这一朝。”
“你答应让我留下？”
“不错，独坐云台三千年，看尽凡尘中事，我也早盼归去。你不仅拿回命魂，也将继承我的神力，步入太上之境，少年，这场人间浩劫，就托付于你了。”
终于等到梦寐以求的答复，但此刻云遥却没有一丝欣喜，反倒是因承受太多责任而惶恐，还有，哀婉即将到来的别离。
他强忍住泪水，望着眼前人的模样，只缓缓道出二字：“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