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私信(2 / 2)
这本来就是驿丞的老本行,他按规矩将文件编好号,照例又用匣子装好,这才忙着去打扫庭院,人多了就这点不好,到处都是脚印、灰尘。
待到铺兵骑着快马赶来时,驿丞签收信件后,还得换马、给他准备食水、干粮。
铺兵快速扒拉着米饭,时不时地还向驿丞抱怨,现在的伙食标准降低,以前好歹能见到一丝荤腥,现在大部分驿站只提供菜粥。
驿丞听罢笑笑,“这要不是高将军在此,你在我这儿也得喝粥,哪里还能这样有肉有菜。”
“你这地,我搁以前来都不来!”铺兵可没少在驿丞手下吃过暗亏,这家伙可是妥妥的铁公鸡,吃饭还得另掏银子呢。
铺兵吃饱喝足,叉着腿便要离开,由于最近战事的原因,他骑行的时间过长,好不容易养得白嫩的大腿又被磨破,走路便似鸭子一般。
翻身上马后,他才猛地忆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宋太尉给龚将军的私信,我差点都忘了。”
私信不同于公文,没有专属的编号,自然另外放着,按理他应该直接交给龚将军,但驿丞也不是旁人,由他转交也是一样。
驿丞接过信,准备往怀里塞,又担心丢了,索性塞进裤腰,“瞧你那记性,这要是一气儿跑到京城才想起来,可咋整?”
铺兵大咧咧道:“左右不过是私信,丢了就丢了呗。”
他一年没少给人捎信,有机灵点的,还会给点钱,权当跑路费,还有人仗着面子情,干脆让他免费捎带。
最离谱的时候,他得捎上百来封私信,这一个个送人家里去,比送公文还累。
所以有时候,他一气之下,会将信件扔到水里,念一句:“沉者自沉,浮者自浮”便罢了,若有人问起,便直说路上遇到匪盗。
驿丞笑骂一句,目送铺兵远去,方才将公文送进龚将军办公的书房不提。
且说忙忙碌碌一天,他不是喂马,就是打扫,又忙着整理后院的菜地,待到夜深,方才回屋睡去,当脱衣的时候,才想起信来,可裤腰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信在?
这可是宋太尉的信,不比旁人,驿丞吓得举着灯笼前后到处找,却一无所获。
问了值夜巡逻的士兵,可那些人俱都摇头,还好心道:“不如白天再找吧,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找得到?”
也只好如此了,好在他今日并未出过大门,信肯定还在某个地方静静躺着。
没成想,半夜时分突地下起了如丝春雨,屋檐下嘀嘀嗒嗒落下的雨滴,听得驿丞心都凉半截,这信送出去,怕是字迹都模糊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雨水渐歇,他又前后翻找了一遍,仍是没找见,急得嘴角上火起泡。
由于雨天地面泥泞,龚将军没有安排士兵操练,只端着茶看着驿丞低头来回寻摸,他对身边的亲兵道:“这家伙,肯定丢钱了!”
“那可不,这人钻进钱眼子里了,那日将军忘给他赏钱,那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呢。”
“嘿嘿~”龚将军起了捉弄之心,“要不,你也跟着找找。”
亲兵果真依言去问驿丞,“你丢了何物,我也来帮忙。”
驿丞哪敢让他帮忙,万一被龚将军知道自己将如此重要的一封信弄丢,别说赏钱了,能不能住在驿站都是个问题,慌忙摆手阻止,“不过是个小东西,不劳大驾。”
龚将军见他拼命阻止亲兵帮忙,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男孩一般,好不畅快。
一无所获的驿丞,神情蔫蔫地回到厨房烧火,因下雨天菜蔬没有及时送上来,伙头兵对驿丞道:“你那菜园子不错,我去摘点来,行吗?”
“不行!”驿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伙夫可不是来征求他意见的,只是用委婉的语气通知他罢了,只好忍气吞声,“些许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在臭烘烘的泥水里,正有一封信静静地躺着,想来是他昨日锄草时落下的。
驿丞将信在身上擦了擦,果然更脏了,这回他真是欲哭无泪,龚将军平日里都要熏香,这沾了大粪的信送上去,不明摆着挨揍嘛。
“也许不过是日常问候罢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毕竟若真是重大战事安排的话,必会以公文通知,何必写什么私信。
这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反正他们也不会互相求证。
驿丞顾不得脏污,将信件仔细贴肉放好,便去井边洗菜,又送去厨房。
伙头兵难得夸他一句,“你这菜长得不错,虫眼儿少。”
“那是,每天都除草捉虫呢,”驿丞趁着伙头兵去切菜的功夫,将信掏出来,准备毁尸灭迹。
可信刚伸进炉灶,他又担心,这万一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可怎么办?毕竟是宋太尉的信呢。
驿丞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信收回,不管怎么样,先回去看过内容再说,另外他也很好奇宋太尉会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待一切忙完又至夜深,驿丞小心地关好门窗,取出已被体温烘干的信,就着油灯,小心地拆开。
虽说信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大概还能辨认。
驿站紧张地看向行首,“吾儿近安?”
他也听说龚将军是宋太尉的义子,这样看来果真不假,驿丞心下大定,果真是封报平安的家信。
他心情愉悦地继续往下看,只是越看眉头越紧,最后竟面无血色。
这信的前半段倒也是一般的拉家常,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之类,反正很肉麻。
但接下来的内容就很惊悚了,宋太尉竟说北国会安排人与他接洽,他只要依那人安排便可,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
寂静的房间内,驿丞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直到油灯熄灭,他才清醒过来。
“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