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桂花醋面红耳赤,软面团香汗淋漓(5)(1 / 2)
听是打听良人,蔡夫人心底顿松了口小气儿。
她与刘夫人虽关系亲昵,然嫁了徐国,有些事儿还真不敢一口应下。
沉吟片刻,蔡夫人掰起青葱纤指,浅笑道:
“要说尚未婚娶的男子,吾晓不少,只妹妹家门槛儿着实不低,家境差着的,还真不合适哩。”
“姐姐哪的话,咱们这偏房,哪还有甚门槛,瞧着差不离便是了。”
“妹妹真软和性子,哪有差不离。咱们女人呐,可不敢轻易将就着了;
若埰宁嫁做小门,瞧着不易被欺负,待有了孩子,心思全落孩子身上,小门无权无势,撑不起那孩子未来,她又惯是个有见识的,说不得还要记怨着你呢。
可若是攀着高枝,越是高门大户,越是站规矩多,等闲又有罪要受。
所以呐,这门当户对才要紧呢!”
蔡夫人说的细谨,只把自个心思经验到来,刘氏自是认真点头,这刘氏本就软耳朵,别人无理她都让三分,更不论这姐姐说的有理有据了。
“依我瞧呐,那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陈任平的长子就挺合适的,前些日子刚加冠,模样瞧着周正,说话做事也似他那老子沉稳。”
甚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平刘夫人自是不认识的,正寻思着,忽的想起前些日子,搁理荣堂上见着那端庄秀美的姑娘。
“姐姐,你替我听着些,若是个好的,过些时日请着府上来,妹妹也好请老太太掌掌眼。
对了,姐姐!”
说着,刘夫人望了望左右,似是要说那体己话一般,轻轻挪着绣墩儿凑到蔡夫人近前。
她倒不是防着周遭有人偷听,而是这女人啊,言说这起子小心思的时候,惯好做贼似的偷摸;
蔡夫人瞧她这作态,也神秘兮兮眨了眨眼,探出身子靠近。
“姐姐,前阵子我瞧见了那大同秦氏的长女,唤作英娘,端是个好颜色的!
听我家做主那人言说,这英娘尚有一兄长,久历边关,惯有能为,长得也板正,姐姐可听说过?”
她这话问出口,蔡氏还未说话,就见一旁探头探脑的小蔡夫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哎呦喂,我的好刘姐姐,你家当家的还真...有意思。”
她本想言说蠢笨,可到底是亲近妯娌,不好说这般难听,故换了有意思。
瞧她笑的欢脱,反应颇大,刘夫人柳眉微微一蹙,面儿上登时闪过一抹疑虑,道:
“妹妹何出此言?”
小蔡夫人挥着小绢儿,正欲开口,却被自家亲姐狠狠瞪了一眼,随后,蔡夫人扭头拉着刘夫人小手,略为难的轻言道:
“妹妹,你家那当家的怕是没瞧着仔细。
那大同秦氏族长秦烈武,早年丧妻,又未曾纳妾,那一房凋敝的厉害,独一女娃娃罢了。”
“哈?”刘夫人捂着红唇,含水眸儿瞪得老大,满难以置信,道:
“那那那...那边关...”
“妹妹猜的没哩,那女娃娃惯是个会武的,不爱红装爱戎装呢!
只这事大抵无多少人知晓,我也是听爹爹说的。”
“徐国公说的!”刘夫人一声惊叹。
想想老徐国公之军中地位,刘夫人哪有甚怀疑,心田兀的泛起一阵古怪。
如这般说,那英娘便是秦煜疴,边关跟着旺哥儿打仗,现旺哥儿返京,又以女儿身往旺哥儿身边儿凑。
这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心思,压根无甚多想,她便琢磨出味儿来了。
正沉默之际,搭眼瞧着不远处假山后,王土旺正缓缓走出,这刘氏瞧见主心骨,也不多想,连起身朝土哥招手。
待王土旺行至近前,刘夫人又张罗着与他搬绣墩儿,与他介绍两位夫人。
“旺哥儿,这二位是徐国蒋国公儿媳。”
“见过两位夫人。”王土旺拱手行礼,目不斜视。
而这两蔡夫人遇着男子,自无了将才那会子写意,只莹莹起身,屈膝见礼,礼节完美无挑。
落了座,那做姐姐的蔡氏瞧着王土旺,并不多畏惧他,只浅浅一笑:
“王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妾身深居内宅,都不时听见将军名号呢!”
“何人言?”
“妾身爹爹与夫君惯常讨论,爹爹还常夸王将军勇武呢~”
“不敢当!”
花花架子万人抬,这娘们客气,他自不会再她等跟前耍威风,只平淡道:
“老国公英雄一世,国之栋梁,实万人敬仰,某从军不足一载,与国公比,时不值一提。”
他这话一出口,蔡夫人还未搭话,就听一旁小蔡夫人掩着红唇轻笑起来,一双眸儿更满是活泼轻快。
瞧她这般失了礼貌,蔡夫人立刻略带薄怒瞪了她一眼,扭头又替她找补。
“王将军切莫在意,妾身这姊妹惯是个没收敛的,家里爹爹也经常训她,只她打小皮惯了,国公爷也拿她无甚法子,我替她与将军告饶了。”
她这话说的相当显内宅大妇水准,既不叫人往心里去,又言明了老国公都能容妹妹一二。
王土旺自不在意,只摇摇头。
他脾气本就不算差,只恼起来格外骇人罢了。
“蔡夫人言重了,本就闲聚,怎好不叫人言笑了。”
“就是。”小蔡夫人插嘴,对自家姐姐一脸不服;
“爹爹总说王将军天生就是带兵的料子,三王四公这辈第一人;
妾身虽不懂,但怎都晓这领兵的大将军,总不会和我一弱女子计较,你说是吧,刘姐姐。”
这娘们也惯是的精的,说话滴水不漏;
王土旺身侧,刘夫人偷瞟了眼王土旺并未动弹的大刀眉,浅浅颔首。
得了赞,这小蔡夫人更是得意的望了眼自家抿着红唇的姐姐,自顾道:
“爹爹常言,三王四公同气连枝,从来都是共进退,王将军肩挑三房是大好事哩!”
“二娘!”蔡夫人重重瞪了眼妹妹,又偷瞧了眼王土旺身侧的刘夫人,俨然动了气。
瞧她这般模样,王土旺心里一笑,顿觉这娘们惯是个骨子里透着温柔的,不过这念头也只闪了瞬间,便被他抛之脑后。
这会子功夫,他倒对徐国公态度好奇起来,只望向小蔡夫人,平淡道:
“老国公倒是见地与常人不同,那理国大房恨某入骨,某将他等得罪成那般模样,老国公还看好某?”
他这话说的直接,直把活泼的小蔡夫人问不会了。
这妯娌闲谈与那文人宴饮也差不离,一言一行皆端着分寸。
然土哥压根不懂,或说懂也不在意,说话一步到位,压根不整旁敲侧击那套。
一侧,瞧着小蔡夫人傻眼,刘夫人忙面带着笑容替土哥找补道:
“妹妹莫往心里去,旺哥儿行伍出身,说话直爽些。
咱这理国大房最近遭了灾,人心里有气是该的,旺哥儿并无甚针对意思。”
她这般一找补,小蔡夫人顿觉古怪,不动声色瞧了眼对面这离着不远的公母,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偷瞧了眼自家大姊。
有道是姐妹连心,正当她瞧向自家大姊的时候,蔡夫人也悄摸望了她一眼。
视线交接,对方心思瞬间心知肚明。
这刘夫人以前诨号锯口葫芦,纵是妯娌私下聚着,话也不多,而性子呢,更是绵软。
她们以前也见过王庐,那是便觉着刘夫人与王庐坐一块儿时,王庐架子大,刘夫人则闷屁都不敢崩一个,说是夫妻,其实更类主仆;
若刘氏站在王庐身侧,更与那服侍的婢子无二;
然今儿她俩却瞧着厉害的了。
这王土旺一脸凶相,听自家爹爹说,惯是个脾气极差,性子暴虐的家伙。
然就在这等凶人身侧,那软面团子姐妹竟敢开口找补,真真怪了奇了。
这般一瞧,这二人倒是更似夫妻一对。
揣着这古怪心思,两人又待了一会儿,这般才欠身告辞,离了东路院。
话分两头。
切说着大小蔡氏归了徐国公府,默契归了徐国老妇人那儿请安。
这徐国公府不似理国公府,家里人口简单,府里头最大的便是理国公蒋罗山,其后便是夫人杨氏,杨氏出两子,蒋岳文与蒋岳武。
杨氏老父原前朝翰林大学士,最是清贵官职,教出来的女儿更知书达理的紧;
故这徐国公府门槛虽高,一家子却相处的并无甚勾心斗角。
一路惦着小脚跑动,小蔡夫人率先入了杨氏小楼,只撒欢道:
“娘,娘!您猜女儿今儿瞧见谁人了?”
“你这猴儿遇着谁人了?”杨氏坐在床边,自顾拿着手绷绣花,头也不抬,只浅笑着问。
“王土旺!”小蔡夫人轻轻坐在塌边,凑杨氏耳边轻言道。
“神神叨叨,遇着就遇着呗,莫失了礼变成,有甚好惊乍的。”
“嗨呀娘~爹爹常念叨,您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杨氏轻轻摇头,随即取出一卷浅红的新线,寻了线头,搁嘴里一抿,细细穿过针孔。
“咱内眷的娘们少对外男好奇,不过这也不怨着你,只你爹爹想那杀才想魔怔了,娘得了空劝他一二。”
小蔡夫人哪不晓她意思,登时被她说的面儿通红,撒娇摇着她手臂。
“娘,你怎这般说女儿,女儿再怎滴也读过女诫的!”
“娘自不是说道你,你给我当了这十来年女儿,我能不晓你?!娘只是把这门道教了你,你心里头记着,也好当奶奶。”
不得不说,这老娘们真真人老成精了,只三两句话功夫,就叫着这小蔡夫人服服帖帖。
与此同时,蔡夫人也迈步入屋,毕恭毕敬与杨氏行了礼。
瞧她这一板一眼模样,杨氏兀的忍不住咧嘴慈祥笑了。
“大娘啊,你这认真谨慎劲头,若是能分二分与二娘便好了,顺道儿在把她那磨人的亲昵劲儿,也分了二分予你。”
“娘~”
被这般一说,纵是蔡夫人也遭不住了,连娇气唤了声。
三个女人正说这话,门外兀的传出一声轻咳。
下一刻,坐在床榻便的杨氏似笑非笑的笑拉起小蔡夫人的手。
“你爹爹来了,有甚王土旺的事合该说与他听!”
“甚王土旺的事?”
伴随着一阵拐杖敲地的清脆哒哒声,留着花白长须,精神头却意外不错的徐国公蒋罗山缓步走进。
“爹爹!”
“爹爹!”
大小蔡夫人恭敬行礼,蒋罗山也只平淡点头,由着小厮搀扶着寻了一凳子坐下。
“甚王土旺的事?”
“回爹爹的话,今儿女儿与二娘应理国三房刘氏的请,去赴了东道儿。
期间,遇着了您常念叨的那位王将军。”蔡夫人有条不紊的说着。
“哦?大女瞧见了,觉着如何啊?”
“回爹爹话,似是不像爹爹说的那般凶厉,只说话鲁直了些。”
“鲁直是必然的,那人街头出身,又军中磨砺,若说话细绵,反倒不像。
只...不凶厉吗?吾听那秦家小子言说,那厮惯是个凶厉的,上次与韩平老货吵嘴,还把那劝架的秦小子推了一大跟头。”
这老国公辈分大,身份高,资历厚,说起韩平也只以老货称,更不论秦烈武了。
对此,屋内三女只作天聋地瞎状,全当听不见。
“对了,大女去那理国耍了甚?”
“爹爹,我来说!”
“好,二女说!”
“爹爹,那理国三房刘氏寻咱们,说是要予她家那大丫头说门亲事,姐姐言说了甚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的儿子,刘氏还问了那秦家嫡女的事儿。
对了爹爹,您惦记的那王土旺,似是还不知那秦煜疴是个小娘子呢!”
小蔡夫人眉飞色舞的说着,一派天真浪漫。
而这老国公也似是对土哥之事格外留意,自顾认真听着;
“那陈任平还成,陈栋那小狗攮的却...”
“老爷!”
杨氏连出声打断老国公之粗鄙。
“行行行,不说这话,不过大女啊,此事不中,陈栋那小子就一绣花枕头,不行让咱大孙上吧!”
听他这般一说,杨氏兀的将绣花针往布面儿上一插,只嗔怒道:
“老爷愈老不修了,怎现连女人事儿都要絮叨!”
她才不想让自己出息大孙取那甚劳什子三房女呢,毕竟理国现儿都狗屎一坨,况且那还不是袭爵的大房,而是三房。
这老徐国公被训,亦不甚在意,只捋着胡须嘿笑,道:
“你个内宅娘们懂个鸟...额...懂个甚?
理国啥好撮鸟?老夫都稀得搭理!老夫是瞧上那王土旺了!
你晓得三千卒尽收涿州一地甚能为嘛!那小兔崽子惯是个会以步制骑的野战种子,是天老爷给咱大乾的赏赐,不死死抓紧咯,等着辽人抢吗?!
都怪你,没给老子下个母蛋,要不然老夫还要动这弯扭心思!”
言罢,这老货竟如孩子般气鼓鼓的揪起了花白胡须。
见他这般模样,这杨氏也没了法子,只无奈拾起绣花针,又气又笑的摇着脑袋。
且不说这这老夫老妻闹别扭,回到理国东路院,王土旺与刘夫人依旧坐着凉亭纳凉。
“你这地头不赖,挨着水,纵是热风过了湖面,也成凉风了。”
一旁,刘夫人眉眼柔和,恬静笑笑,并无甚拘束感,只提起茶壶与王土旺倒了杯凉茶。
“旺哥儿若是欢喜,只管纳凉便是。”
“嗯!”土哥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只无心感叹;
“倒想搬这儿住了,然再过些时日,魑魇归京,某便要出发京东东道儿,此宝地还是留太太自个受用罢!”
他这话说的无意,刘夫人听着却上了心;只瞧她柳眉儿稍稍攒起,略惊疑的望向土哥刚硬侧脸。
“京东东道?这恁热天,旺哥儿何去山东?”
她松快日子没过二日,哪舍得土哥离京,毕竟这厮纵千般不好,只要搁中京一呆,甚牛鬼蛇神都不敢登她门儿;
况且刘夫人也没觉着王土旺不好,反在他跟前自在的紧。
“此番定要去?”
“太太这话说的,官里的旨意都下来了,哪有不去之理?”
听闻这话,刘夫人也慌了神,顾不上僭越,探着身子嗓音略急问:
“那旺哥儿所谓何事呢?”
闻言,手枕着头,倚着栏杆眺望湖面的土哥只咧嘴一笑;
“荡寇,某那魑魇军已打北边归了,既动了刀兵,自是要见血的。”
“见血...”
刘夫人略慌张的喃喃自语着,自打没了丈夫,她对这战争直怕到了极点;
搁她这内宅夫人眼里头,战争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只把家人嚼的稀烂吞进肚儿,叫人心慌慌一片,再瞧不见影儿。
“可...可不去否?”
“太太说笑,某寻的进身之阶,其有半途而废之理。
若太太担忧某离了京又被大房欺了,此事也简单,某将前院百卒留下,若遇了事儿,自寻某弟兄报仇!”
王土旺都不需转身,便能猜到刘夫人心中想法。
可刘夫人却并未这般想,士卒到底是士卒,能与王土旺带来的妥帖相比吗?
只她也知晓,官中军令重逾天,她不过一小小内宅妇人,怎可撼动。
沉默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刘夫人这才缓缓端起桌山茶盅,浅浅抿了口,略勉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