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桂花醋面红耳赤,软面团香汗淋漓(5)(2 / 2)
“既如此,妾身倒不好阻拦甚了,只旺哥儿何日出发?”
“魑魇军至,即刻出发!”
“那...那定是有无时间寻我了。”刘夫人小声嘀咕着,随即眉儿一皱,抿起红唇,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向王土旺;
“旺哥儿,常言出门饺子回家面,你肩上担儿重,妾身也不知你临了出征可有闲时。
不若这般,妾身作顿饺食,也好求天王老爷护着旺哥儿平安。”
“这...”
王土旺瞥了眼亭外烈日,只嘴角抽抽。
“太太,这般热的日头,还要吃饺子?”
“嗯!”刘夫人难得坚定了回,她并非那起子无情无义的人;
王土旺未归前,大房二房借着各种由头,先是将王庐这些年收藏的字画文墨借了个大半,后又借人手不足的借口,往三房塞仆从,占她田产庄子。
这些个事儿她从不言,也认了。
只这旺哥儿回来,立马开格了恁多仆从,叫她省了大笔开支,又护持着院子,叫她好安生过了段松快时日。
最叫她感动得,还是这人明面上肩挑三房,却从不往后院来,更不惦记她儿女,说是泼皮,实比那些个道貌盎然的正人君子还正派三分。
此番这人要出征了,她也没甚能回报的,只亲手下厨包顿饺子乞他平安,聊表心意罢了。
定了决心,刘夫人似是卸了肩头重担,轻巧起身,只唤着左右两婢子。
“旺哥儿,饺子得吃,老习俗可不敢丢!
只这天燥热厉害,旺哥儿搁这儿纳凉,妾身包了饺儿,待冷了再端来与旺哥儿填肚儿。”
言罢,她也不管王土旺惊讶回头,只迈着莲步往自家小院走去。
她自是要亲手下厨的,只这些年未临庖厨,也不知当初做闺中小姐时的手艺丢了没。
瞧着她扭着细腰离了凉亭,王土旺无语摇头,见私下无人,干脆往凉亭栏杆上一趟,吹着席席湖风,兀自闭了眸。
这一睡,便睡了小半天,待王土旺再度睁开惺忪虎眸时,天已大暗,露外头的手背、脸皮上,更是早爬满了蚊虫。
只他练过混元一气,这皮愣是比牛皮还厚三分,直叫这些个蚊子嘴都攮歪了,也攮不动他。
瞅了瞅天色,眼下差不离已到酉时末,瞧着周遭,依旧空挡无人,莫说饺子了,便是空盘都瞧不见一个。
无奈撇嘴,土哥也不好放那娘们鸽子,只兀自拍脸挥手,赶走蚊虫,迈着步儿向梡倚楼行去。
这会子功夫,湖对面的梡倚楼早已点起灯火,待土哥走进,掀了门帘入了中堂,只一眼,他便傻眼了。
这梡倚楼中堂哪还有他上次来时整洁,地上、桌子凳子腿上粘着面粉不说,那切成碎末的饺子馅儿亦是泼的到处都是,杂乱的八仙桌上,更是杂乱堆着蒸屉、莎布等各种玩意儿。
桌旁,刘夫人哪还有甚三房大太太的体面,薄纱长裙的袖儿捋到臂弯,露出白藕般洁白小臂,不施粉黛的面颊上,汗水混着面粉,只把那张脸糊成了花猫。
而这厮也不知,只自顾埋着头,双手向下,可劲揉着面团。
听见脚步声她也不抬头,只若小娘子似的气急败坏嚷嚷着:
“再去火房取些面粉来,旺哥儿饭量大,这丁点哪够他塞牙缝的!”
听着没动静,这刘夫人也急了。
“去啊!”
还无动静,这番一抬头,才发现门内哪是甚丫鬟,而是那傻了眼的土哥。
“呀~”
这一眼,可把刘夫人吓坏了,对视不到片刻,眸儿慌乱垂下,接着便瞧见了桌上无数失败品与那胡乱堆积的工具,顿觉羞愧欲绝,红云瞬间自锁骨攀上,直叫整张面儿通红,连那晶莹剔透的耳垂垂间都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羞愧...尴尬...无地自容...
对峙片刻,许是扛不住那道沉默视线,刘夫人终于鼓起勇气,垂着脑袋如那蚊呐般支吾道:
“旺...旺哥儿,你...你先出去,出去等会儿,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都两个娃的娘了,王土旺也不知道这厮羞个甚劲,只无奈摇头叹了一气,迈步直往桌边走来;
听着越发近的脚步,刘夫人登时慌了神,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连绕开桌子,挡在王土旺身前,沾着面粉的手急急按着他胸膛,不让他过去。
“且...且等会儿,真的...真的...真的就快好了!”
她垂着脸,努力不让眼眶里蓄着的泪花叫他瞧见。
忙了一下午,总做不好,本就心里焦得慌,这会子又被瞧见了窘迫,那还绷的住,泪花儿似那断了线的玉珠般滴滴落地。
这一哭,直把王土旺逗笑了。
这娘们真真有意思,自个做不好,也不知唤着婢女搭手;明明是个软面团儿性子,这会子倒倔了起来。
然,这心意他感受到了。
只土哥惯不会哄女人,也做不出甚温柔一笑,低头挑起她下巴,盯着她眸儿和颜悦色安慰的鸟事;
这厮只顾咧嘴嗤笑,笑声愈发猖狂无度。
“太太,你今儿真叫某开了眼界!
某本以为刁德义是这世上最孬的厨子了,没想到这小小理国公府,还藏着您这位凤雏!”
干甚甚不行,搞人心态第一名。
被他这般狠狠一嘲笑,刘夫人出奇的不臊了,只猛地抬头,鼓着面颊嘟着嘴,蓄着泪花的眸子仇恨的盯着这坏人。
她这般模样,倒是比那待嫁闺中的闺秀还稚气,只她三十妇人,这嘴一鼓,骨子里立刻透出难以掩盖的色气。
见她这般模样,笑的肝疼的王土旺也不知甚心思,只鬼使神差按着她沾着面粉的脑门,似是对待王埰露一般将她拨弄倒一旁,直咧着嘴往八仙桌走去。
而刘夫人由着他拨弄,只转动身子,怒气冲冲的瞧着他。
见这厮娘们这般模样,王土旺也没了法子,自死命抿着嘴压抑笑容,兀的摆手。
“莫恼,莫恼,某再不笑了!再笑捏褐是!”
瞧着他连连告饶讨好,这刘夫人也不是甚能长久生气的人,只扁着嘴,迈着小步变扭走到八仙桌前。
“旺哥儿让开,我要揉面!”
“我来吧!”
王土旺摆了摆手,这娘们就是困在揉面这步,若是叫她揉,这顿饺子怕是明儿一早都吃不到嘴。
说罢,土哥搁一旁面盆内浣洗罢手,开始和面揉面。
瞧着他利索动作,刘夫人原还准备说些什么,可话到唇边,愣是说不出口;
毕竟,谁能想到这惯厮杀的汉子,竟会做这庖厨之事;
看了好一会儿,她惊讶发现,这厮还是个和面好手,加的水和面粉大差不差。
这会子她心头的气早散了大半,只低头擀者饺子皮,琢磨心思,为自个刚刚大胆冲着阎王发怒的举动后怕;
然想着想着,心肝肝儿却又似灌了那蜜蜂屎般甜腻起来。
这坏人竟由着我闹欸~
他不是应该大刀眉一皱,把我凶一顿吗?
好奇怪,自顾笑也不凶我,只若哄孩子般拨弄我...
只这般一想,刘夫人顿觉额头那被接触到的皮肤烫的厉害,心中羞臊,面儿都快垂进那鼓囊囊的胸脯里去了。
也不知为甚,刘夫人抬起沾着面粉的青葱食指,将鬓间垂下碎发捋至耳后,趁着这空挡悄摸抬眼偷瞧了眼桌子对面专注揉面的男人。
随后,她便好似上瘾一般,不断垂下脑袋,叫碎发垂落,又捋到耳后,趁机偷瞧。
然很快,她这举动就被王土旺注意到了。
土哥压根不惯着她,只抿着嘴,不爽的指了指她擀面杖下薄如蝉翼的面皮。
“太太,莫不是这擀面杖粗了!”
“啊啊?不粗不粗,将将好!”
刘夫人慌乱的垂下面儿,心虚的不敢直视他虎眸。
“不粗便好,擀饺儿皮是技术活,不是力气活儿,某这才是力气活!”
恨恨言罢,王土旺直把两个大面团子一分为二,两手揉面团。
他本膂力过人,这会子肚子饿的厉害,恨不得饺儿越快下锅越好,故双管齐下、两手揉面效率更高。
只这面团倒是遭了罪,叫他圆的按扁了,扁搓变长了,长的又捏圆了。
王土旺动作飞快,手下力道有重,直把这厚实八仙桌按着吱呀作响;
这一响可不得了了,原被瞪了眼开始好好擀饺儿皮的刘夫人,这耳垂垂又红了。
她本就是过来人,甚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
原擀着面皮偷瞧王土旺揉面还没觉着甚,只这桌子一响,那土哥手下的面团落她眼里,登时变了味儿。
不消片刻,刘夫人就觉脑袋又晕又沉,胸口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般,直叫她喘不上小气儿。
这...
“旺哥儿,你...你轻些...轻些揉...莫把妾身...妾身这桌儿按坏了!”
“太太,且住口罢,速速使你那擀面杖,否则咱明早都吃不上饺子!”
被熊了一顿,刘夫人哪还敢再劝,只强压着那喘不上气儿的感觉,吐气如兰,红着脸擀饺儿皮。
王土旺手脚麻利,很快揉了一大坨面,反观那刘夫人,这恁长时间也才擀了二三十张饺子皮,见她这般墨迹,王土旺无奈叹气,他最不耐这磨蹭之人,只伸手一把夺过擀面杖,擀得飞快。
这饺皮使得都是死面,若磨蹭的时间长了,保不准面发了,便只能吃包子了。
被薅了擀面杖,又被拱到一旁,刘夫人也不说话,这会子她怕自己一张口就发出甚奇奇怪怪臊死人的声音,故只低头包着饺子。
抽空,王土旺也瞧了眼她进度。
不得不承认,这娘们和面揉面擀面都大行,可是跟纤纤玉指倒灵活的紧,只片刻就将一饺子捏的严丝合缝,端是各个饱满。
两人搭着伙,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那蒸屉填了个满,就在土哥托起蒸笼准备送到那火房,却听一旁刘夫人低声嘟囔道:
“旺哥儿,院儿里有灶炉子。”
“甚?”
“院儿...院儿里有炉灶!”刘夫人抿了抿红唇,嗓门略带着些许沙哑柔腻。
闻言,土哥点头,扭头朝后头庭院走去。
待玉兔攀至天穹,时至亥时,王土旺与刘夫人这才落座中堂,吃上了第一口饺子。
一口饺子下肚,又抿了口汤,土哥这才长叹一气,自顾感慨道:
“真真好事多磨,此番若得平安归来,全系太太之功!”
这话自不是无故说的!
今儿刘夫人貌似心情不爽利,他还需依仗着这女人稳着三房后眷,故适时也许说些好话。
一旁,听着王土旺赞,刘夫人身躯轻轻一颤,那软的似泥儿的感觉顿时又来了,只侧头又嗔又怨的瞥了他眼,轻轻呢喃道:
“旺哥儿快吃吧,这会子天凉快,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坐的近,王土旺自能听见她蚊呐,只点点头;
“太太也莫自责,这人总有能为与不能为的,恕某直言,这馅儿就拌的极好。
只太太力微,揉面自是难为人,太太不必放在心上。”
“知...知道了!”
说着,这刘夫人不知从哪取出一小罐醋,搁那小碟中倒了些,递到王土旺手边,轻声温柔道:
“桂花醋,去岁自家院子里摘得,旺哥儿且尝尝。”
王土旺不疑有它,夹着饺子一蘸,塞进嘴里。
“尚可,只这香味倒不怎甚合某口味。”
见他这般说,刘夫人倒是似生气一般将那小罐丢到一旁,自顾低头埋怨自己;
“那...那便不吃了,妾身...妾身总是这般,作甚事都做不好。”
“确实!”
说好话归说好话,王土旺大抵还是不愿骗人的,只耿直点头。
“不过太太这心意某倒是领了,若惯会作饺子的,这饺子吃着也就一般;
可若是太太这般笨手笨脚,忙活这恁久还不服气的,这饺子吃起来就含着一份心意搁里头了。”
言罢,王土旺只侧头望向刘夫人,放下筷子,轻轻拱手。
“王土旺谢过太太,此番出征,实为胸中抱负,逼不得已!
某大抵也猜的出太太心中忧虑,然某说话算话,肩挑三房便是肩挑三房,虽人不在中京,亦有后手,决计不会叫太太受了欺侮!”
他说着真切,这刘夫人也怔怔望着他坚毅面庞,一时只觉心肝肝都要化了般,竟不觉扯住他衣袖。
“旺哥儿,妾身...妾身还有一事想与旺哥儿分说。”
“太太直言便是!”
“这...这是件东西要瞧,瞧了才好说...”
“太太自取!”
“嗯...旺哥儿还是随妾身入里屋看吧,这...这件...这件东西不好叫外人瞧了去。”
见她面上为难,王土旺不疑有它,只忍着腹中饥饿,放下筷子起身。
“太太请!”
“这...旺哥儿...不怎着急,先填了肚子再说罢!”
见她这般腻歪,王土旺心中叹气,只觉哄这娘们真真费劲,有这功夫,自个都他娘的从涿州杀到析津府了。
不过他做事从来不半途而废,也不在和这娘们多费屁,只拿着筷子胡吃海塞,没大会儿功夫,就将桌上满当饺子扫了个干净。
横起袖子把嘴一抹,王土旺再度起身。
“某吃罢了,太太请吧!”
一旁,刘夫人抿着唇儿轻轻点头,含水眸儿中既藏着忐忑,又纳着欣喜,只迈着莲步,直往那内屋走去。
待两人入了屋,这刘氏又似是做贼般周遭望了望,这才轻轻合上房门。
紧接着,就听内里翻箱倒柜声响起。
又过了一会儿,忽闻重物撞击木板的闷响声传出,似是刘夫人翻箱倒柜撞到了甚,又似王土旺不甚摔了一跤;
总之随之而来的,还有土哥嗓音。
“太太你作甚?”
“旺哥儿肩挑咱三房,按理说合该唤妾身夫人,怎还有太太这敬语,若被下人言说出去,旺哥儿倒无所谓,直叫人背地嚼妾身舌头,说妾身轻浮不知礼。”
“额,也行吧!”太太...额...夫人你不是言说有甚劳什子东西要予某瞧的吗?东西呢!”
“正拿呢,旺哥儿小些嗓门。”
“拿甚玩意儿要卸扣儿?”
“这等重要物件儿,自需妥当存放,你且坐好,消消食,莫到处走动!”
紧接着,安静了片刻,忽听土哥惊疑嗓音传出。
“夫人!夫人请自重!”
“......”
“罢了罢了,夫人请自动!”
“官人呐~”
......
瞧得出来,那些个饺子显然没填饱王土旺这大肚汉;
这大半夜的,两人又取了面粉开始揉面,只这船...呸!只这八仙桌端是偷工减料,王土旺还没怎使劲,便吱呀吱呀声想个没玩,端是恼人的紧。
于是土哥就在地上扑了一台面,搁地上揉面。
这下好了,这砖石地面够结实,面揉的劲道。
只光揉面还不行,还得擀面,许是下午那会子失败的次数太多了,这刘夫人化失败为动力,硬是掌握了擀面杖的五种用法,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揉完了面,两人又肩并着肩去烧锅炉准备下饺子。
只这夏日夜晚依旧燥热,蹲在火炉旁的二人愣是热得满头大汗,直叫衣衫紧贴身子,而那刘夫人更是耐不住热,只那手不断扇风,热得直喘气。
待饺子出锅,操劳了大半夜的两人囫囵吃了个精光,刘夫人胃口小,多吃了一二颗饺子,只捂着红唇直呼直呼吃不下了。
见状,好胃口的土哥只好把剩下饺子全吃了。
完!
.......
谁人要的万字章,拿去拿去;
谁人点的软面团,拿去拿去;
谁人打的太极拳,来把俺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