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案剑瞋目（1 / 2）
城外韩家木料行。
一位中年妇女坐在偏房一处昏暗的灯光下，一双带着老茧的大手补着一只开了线的鞋子。
木料行掌柜韩器重顶着大大的肚子，一步三摇的路过，转头从窗户内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步，好心说道：“梅大嫂，走了一天的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早进城呢。”对来自草原的族人，韩器重感到格外的亲，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草原了。记得刚出来时，大长老曾经叮嘱他：你要尽快融入他们的生活，将自己当成青龙帝国的子民。不想一转眼，已做了近二十年青龙帝国的子民了。看这样子，我还做的挺像。韩器重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
女人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眯着，半天才看清楚这个大胖子，带着浓浓草原口音道：“原来是韩掌柜，明天就要进城了，总是要收拾一下的。”
韩掌柜笑道：“你跟梅大当家的一点都不一样。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绝不会相信你们是亲戚。”
“我可没有她那么好的命。” 梅大嫂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唠叨着。
门外有伙计跑进来，在韩掌柜耳边嘀咕：“梅自芳来了，在前院呢。”
这么晚，她是如何出的城？韩掌柜往外走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梅大嫂，梅自芳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下。”
女人一愣，随后回道：“好啊，这个梅自芳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慢慢的站起身，半驮着背，跟在韩掌柜的身后。就在即将走进前院的瞬间，她突然停住脚步，挺直身体，浑浊的眼睛变得清澈无比，耳朵轻微抖动着，一个闪身藏入一处阴暗的角落之中。
走在她前面的韩掌柜没有一丝察觉，等肥胖的身躯转过墙壁来到前院，眼前的场景让他呆住了。前院躺着一地的伙计，一位老者背着手站在中央，微笑着跟坐在座位上的梅自芳聊着天：“你很不错。够机灵，我差点没跟上。”
“老人家，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梅自芳带着甜甜的笑，脑海中快速回忆这一路的遭遇：离开胭脂铺，我没有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可我还是学着虎和风翻墙入室的招数，躲进一处豪宅之中。这不应该有问题。傍晚时分，我是轻轻挪动身体，也小心的向下看了看，漆黑的房间内只有炉灶之中隐约透着一丝火光，没有人在场，我记得我是悄悄地跳下房梁，离开厨房，躲过仆役，翻过宅院的后墙，避开大路只走小巷，这也应该没有问题啊。难道问题出在南城门？当时南城门正准备关闭，我是在那里被他盯上了。我可真够傻的，我应该能想到早已过了关城门的时辰，可我还在庆幸不需要摸黑翻越城墙了。可也不对啊，我闻到千里香的味道，这城门分明是为虎和风而开的。那他就应该是要追踪虎和风，误打误撞跟上了我。
听到脚步声，老者转身面对韩掌柜，问道：“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吧？”
穿着绣青龙纹的青色锦袍，韩器重立刻知道他的身份，看了一眼故作镇静的梅自芳，他露出憨憨的笑容，问道：“我是这家木料行的掌柜。不知老丈有何贵干？”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装了。” 锦袍老者也笑了起来，上前解开梅自芳衣襟，将挂在她胸前的黑石拽了出来，“还用我再说什么吗？”
韩器重点头，“青龙长老既然找到这里，我是不认不行了。你想怎么做随便吧。”他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次你们比较幸运，我只是问几句话。” 锦袍老者闪身来到韩器重身前，手轻轻抚在他肥肥的胸口上，那笨重的身子直直倒下。一转身，锦袍老者又回到梅自芳的身边，他不想再耽搁时间，问道：“我跟了你一路，告诉我，虎和风在哪里？”
梅自芳的笑变的灿烂起来。原来你没有看到虎和风离开啊。她将身体向后一撤，右手猛着一扬，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在身前。锦袍老者用手臂捂着口鼻，身形急退，眉头微蹙，冷哼一声道：“小小伎俩，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向着转身逃往后院的梅自芳追去。
躲在黑暗角落之中的梅大嫂已经悄悄抽出盘在腰间的细细长剑，侧耳快速抖动，将前院的景象勾勒在脑海中，当梅自芳利用花毒粉逃过锦袍老者的控制，奔向后院时，她身形动了，如一条毒蛇般贴着地面滑向墙角。梅自芳刚转过来，锦袍老者的手已经堪堪碰到她肩头的刹那，梅大嫂的剑贴着梅自芳的左肋下悄悄地刺了过去，同时左手揽住梅自芳的细腰顺势向外一带，顿时将梅自芳甩了出去。
一种对危险的直觉让锦袍老者改抓为拍，两脚止住前扑的身体向一侧翻滚，此时他看到那个黑影，一股寒冷的气息沿着他的小腹划来，他情急之下，用运足青龙真气的左手挥向刺过来的寒冷剑锋，没想到，细剑如灵蛇一般，躲过拦截，吐出致命的毒信，钻入他的小腹，接着剑锋突然绷直，仿佛一下又恢复利剑的本质，带着血珠利落地划过，锦袍老者左手捂不住这一尺长的伤口，嘴里发出一声惨哼，一时大意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黑影没有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身形极快贴到锦袍老者的左侧，手中的细剑又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钻进他的体内，然后迅速抽出，飘身远遁。锦袍老者的惨哼之声瞬间停止，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此时，梅自芳的双脚才刚刚落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呆立当场。直到听到梅大嫂喊道：“快去救人。” 她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跑向前院，将韩掌柜等人救醒。
梅大嫂小心翼翼靠近锦袍老者，确定对方已经毙命，这才蹲下身在老者怀中摸索了一阵，一块青色玉佩出现在她的手中，正面雕刻着龙形，背面阴刻着龙傲俊三个字，她冷漠的看了一眼，放进怀里。这时韩掌柜等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她将他们聚集到一起，吩咐道：“所有人立刻离开，分散隐藏。等风声过后，回草原。”
梅自芳被带离韩家木料行，在一处偏僻的山脚下停了下来，她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妇女。
“梅自芳，青龙长老怎么会跟踪到你的？”
“你是谁？” 梅自芳警惕地问。
梅大嫂将细剑从腰间抽出一半。剑柄之处镶嵌的一块黑色石头露了出来，梅自芳从脖子上取下黑石，与剑柄之处镶嵌的黑石触碰在一起。她手中的黑石逐渐变成了红色，梅自芳赶紧缩回，生疏的行了一个草原礼，颤声喊道：“拜见族长。”她的心泛起一阵酸楚，曾几何时，那个象征族长身份的银面可是戴在她的脸上，直到面前这个女人回来。
坐在一块石头上，听完梅自芳这段时间的遭遇，沉思片刻，将梅掌柜的黑石挂在了胸前，利落地收回细剑，银面问道：“你将千里香撒在虎和风的身上了，而你在今晚出城的时候，发现虎和风也离开了都城？”
“是的，这种香非常独特，世上只有我能配的出来，而且一般人闻不到。“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交给银面。
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银面又将瓷瓶还给梅自芳，命令道：“你回草原吧。”
“梅姨呢？”兴奋之余，她问道，“她也回去吗？”
“她会回去的。” 银面很好的隐藏了她的悲伤。
※ ※ ※ ※ ※
太后从祖祠宫回到太后宫，一直盯着手中的那份详细战报，一个字一个字的研读，龙翔云的杀戮让她恐惧，一位皇族侯爷，五位将军被灭族，那一夜，近万人被杀，现在皇族贵胄们人人自危，护国侯霍震天拖着病重的身躯和平海侯成直牟带着成奕的首级跪在皇宫外，请求圣君宽恕。
上一次皇族之间争夺帝位，她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皇家典册中会有记载，大概是二百多年前吧。她只记得上面提到过，当时黑石部落在草原上衰落，从而给了帝国几十年的和平。跟现在何其相似啊。她想。难道没有外敌的入侵，皇族之间就要自相残杀吗？这究竟是为什么？用手轻轻锤着酸胀的大腿，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老了。
“太后，虎卫军程将军有紧急事情求见。”郭启轻声禀报，他知道太后在这个时候是不愿意被人打扰的，他也向程远转达了这个意思，但程远一句我有虎三少爷的消息，让他改变了主意。
太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战报，收回悠远的思绪，问道：“程远说有什么事吗？”
“他说知道虎三少爷的下落。”
“快，让他进来。”
“太后，麾下有要事禀告。” 看到程远一身戎装，太后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程远将虎和风在他府中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禀告。当太后听到虎和风为了柳清荷，甘愿离开都城而不是来找她寻求帮助，长叹道：“小家伙已经不相信我了。”
“不是虎三少爷不相信太后，而是他在这里有生命危险。” 程远回道。
“你在说什么？”太后一脸的惊讶。因为程远的话变相的告诉她，她没有能力保护虎和风的安全。
“镇北侯府的柳总管当时意识到了这点，才没有让虎和风随着他突围，否则。”程远摇着头一脸痛惜。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柳总管不是死在叛军手里。而是被己方人害死的。”
“谁？”
“庆崇侯杨权。据我们探知，庆崇侯私自将接应镇北侯府的军队调走，导致镇北侯府一直处在敌人的围攻之下，柳总管等护卫突出重围，在南城门下不但得不到支援，满天箭雨将他们连同敌人一起射杀，如果虎三少爷在其中，后果可想而知。而且，熙野侯府的大火也是杨权放的，圣君的方略里根本就没有烧毁熙野侯府邸的命令。”
“当真？”太后眼中升起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