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除夕（1 / 2）

转眼已到了年关，那株梅树挪过来竟真的活了下来。宜音依当年所言，时不时夜间循着暗香而去，一待就是半晌，晚心担心她的身子，但总也劝不住。

霖意得闲了也时常过来，略坐一会儿，吃一盏茶就被身边的随侍催着离开了。

一国之重如今全担在这个少年的肩上，他的脸上少了许多笑意。宜音看着有些心疼，遂亲自动手做了几次点心，着晚心给他送去。

晚心有次回来笑着说：“咱们这位万岁爷真是好脾性，对着一碟子糕点都能乐呵半天，说是娘娘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如今做的糕点比外面满香居的大师傅做的都好。”

宜音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好了，霖意在哄我开心罢了，满香居的师傅可是从南面请来的……”

她不再往下说，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去，起身挪到窗前，又望着窗外那株梅树发呆。

晚心自知失言，心中无比自责，是她刚才一不留神提到满香居，才勾起了娘娘的伤心事。

旁人不知，可她却知道，那满香居的师傅还是当年那位请来的……遂只好岔开话题，与宜音说预备年节礼送的事。

皇帝还未大婚，没有册立中宫，所以后宫诸事便落在了寿康宫。

大年除夕，舒太妃的病还没有好，宜音遣人问过几次，送了些东西过去却都被挡了回来，回话的人说：“舒太妃身体不适，一应饮食衣物均要太医查验后才可入内。”遂只好作罢了。

先帝后宫嫔妃原也不多，又有几位太妃陪着大行皇帝的梓宫一起去了皇陵。南宫如今住着的两位，贤太妃和端太妃一早就过来请安，随后说是身体不适便都告退离去了。

晌午后，各宗室内命妇陆续进宫来贺太后新禧，许是久未见人的缘故，宜音与她们说了会话便觉得乏累，于是大家稍坐了会也都散了。

一直到了晚间，霖意才忙完从承明殿过来昏定。

半大的少年，个头迎风长，进门都得略低一低头了。他一来就脱去外面的袍子，行礼问安，随后陪着宜音用了晚膳，又说了好一会场面话，临走时才趁跟着的人不注意，悄悄对宜音说：“姊姊一会到明月阁等我，我有好东西给你。”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宫中规矩繁多，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步行差踏错，都会在朝堂上掀起狂风巨浪。

宜音正待要拒绝，但转眼又想到舒太妃病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宫里守岁，到底有些于心不忍，遂点头应了下来，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放心。

一直等到亥时人定了，宜音让晚心给后宫上下传话，说是年庆佳节，念及先帝英年而逝，心中悲痛难安，遂安排诸宫人手抄经文两篇，以颂先帝明明大德。随后便披上披风，捧了手炉，让晚心挑了一盏琉璃宫灯，两人一起往明月阁去。

明月阁离寿康宫并不远，依山而建，地势很高，且三面都开了窗，原是作为夏日消暑观景而建的，其后面是一片湖，一入了冬天气便结了厚厚的冰，寒气更甚。

以往年关这个时候湖周围都会悬挂起花灯和无色彩带，宫中在此举行冰嬉，一些小宫女小内监们也会得几日闲暇跟着皇子公主一起玩闹几日。

只是今年尚在丧期，宫里也没多少人，一路上只见沿湖草木凋敝，零星几盏宫灯在寒风中摇曳。

宜音进去的时候，阁中薰笼正暖，临窗的小几上一尊素色抱月瓶中插着几支红梅，霖意却并不在，也不见随侍宫人。

她自顾自在榻上坐了，等了半晌，突然门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便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你们在这候着。”

他推门进来，“姊姊！”语气中尽是欢快，几步走到宜音跟前侧坐下，笑问：“等得久了吗？”

宜音摇了摇头，看他穿着单薄，便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他，嗔怪道：“这么冷的天，外袍也不披一件，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出入总有人跟着，我想了个法子，跳窗出来的。”言下之意，穿多了不方便翻窗。

他说得随意，宜音却听得心惊肉跳。

“来人！”她起身就要唤他身边的人进来问话，可他却似早有准备，拽着宜音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讨饶：“好姊姊，我再不敢了。从明天起我就恪守规矩，谨言慎行。”

他小心翼翼觑着宜音的脸色，继续说：“姊姊瞧这大年夜的，便是寻常百姓家也能齐聚一堂，其乐融融，而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冷冷清清的。出了这个门又是动辄规矩，行则懿范，那么多人跟着、盯着，实在憋闷得慌。如今连姊姊都不能容我有一日松快吗？”

被他央告地心软，宜音缓了语气道：“不许再有下次了！”

“好！拉钩。”

他爽快地应了，伸出小指凑到宜音面前，宜音无法，笑着推开他的手，复又坐下。

她这才体会到教养一个孩子是多么劳心费力之事。

“说吧，叫我出来做什么呢？”

他笑而不答，随后唤外面的宫人进来。

只见两名小内监，一人捧着一个食盒，置于小几上便告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