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国公(2 / 2)
见众人都不再言语,李霖意站起身来,在案前来回踱步。许久他才似恍然大悟般,说:“既然诸卿都不知,那朕便派御医前去先为王叔治伤吧,等王叔病好了,朕再召他进宫来问清缘由,众卿以为如何?”
说完也不等下立诸臣的应对,便直接唤内侍官来,嘱咐让其带御医前往宸王下榻的邸馆为其看治,随后遣散诸臣,往温室殿去了。
几位大臣从承明殿出来,沿着石阶一路而下,三三两两走过前殿殿庭,往司马门方向而去。
众人皆是心事重重,遂连往日朝议后的互相恭维闲谈也都没有了。
临到门口,一直走在前面杨忠故意慢下脚步,最后停住脚朝后看去。
卢鹤龄仍是不紧不慢的步伐,甩了甩袖子,从他身旁而过。他的儿子卢怀瑜倒是恭恭敬敬对着杨忠躬身揖礼,唤了声:“杨叔父。”杨忠仰着头,目光仍是看向后面,只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卢怀瑜倒也不甚在意,直起身子匆匆几步追上父亲,说了句什么便一起出宫去了。
杨卢两家的恩怨由来已久,从先祖父手里就已经形同水火,除了在朝堂上的敌对之外,更有私下的恩怨。
到了杨忠卢鹤龄这一辈,宣宗皇帝为了缓和两家关系,遂做主将卢鹤龄唯一的妹妹——卢家嫡出大小姐赐婚嫁给了杨忠的兄长杨晟。
本以为两姓结姻亲之好,关系也会有所缓和,谁知那杨晟在成婚之前去江南公务,竟对一名贱籍女子一见钟情,强纳入府,之后内宅不宁,杨卢两家关系也更为恶化。
落在最后的张寿看到杨忠的身影,自然知道他是有话要说,遂紧赶几步走到杨忠跟前。眼看众人皆以走远,遂对杨忠道:“今日承明殿奏对,国公爷何以失态至此?”
他指的是杨忠当众诘问卢鹤龄一事。
杨忠面上俱是懊恼之色,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我一时气急,竟着了那老匹夫的道!”又问:“此事阁老怎么看?”
张寿微微一笑,“国公爷倒也不必烦忧至此,陛下到底年幼,朝中许多事情上还得仰赖国公爷做主,宫里又有太后娘娘坐镇,万事终究差不离儿。只是国公爷日理万机,怎不知这灯下暗,掌心漏的道理呢?人总有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杨忠脚下顿住,斜了他一眼,“你是说?”
他却仍以目视地,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宸王回京已成定局,路遇匪患遭刺一事亦可大可小,陛下垂问也是难免,这事就看回话的人如何说了,而此事的关键还在朝中。”
杨忠心下明了。
李承晔回京这么大的阵仗,沿途走的又是官道,虽说巧借了时机,正赶上国丧吸引了朝中诸人的注意,可也不至于在此之前内阁上下乃至京中官员全无察觉。
从京都到西陲,即便是车马不歇也要二十余日,而他派出去的人在甘州初次遇见李承晔车马时,是在新帝登基后的第六日,按时间推算,也就是在先帝刚一崩逝,李承晔就从西陲动身了。
那到底是何人在向他传递消息?或者说他人在西陲,而眼线已经安插在了京都皇城?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宁侯府,但很快就摒弃了这种猜测。
当年在永平侯谋逆论罪一事上,因宣宗皇帝宠爱贵妃徐氏,百般顾虑,迟迟不肯降旨,期间长宁侯府背后使的手段与他相较,只怕有多不少,最终才使徐府满门被灭。所以卢鹤龄虽在皇帝面前与他唱反调,但他绝不至于蠢到与宸王暗通消息,私相往来。
而京中其余两家早先与杨卢齐名的世家早已式微。薛家早在宣宗皇帝登位之初卷入朝堂之争,最后落败,自此便一蹶不振;而齐家现如今的家主昏懦愚钝,在朝中几无根基,只一味攀附长宁侯府,实在不足为虑。
杨忠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也同样阴云密布,这是他步入朝堂多年来都未有过的无力之感,好似背后有一双手即将在这长安城搅弄起狂风暴雨,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沉着脸再未吭声,与张寿作别后,便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