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望（1 / 2）

殿门轻响，晚心以为是陈时回来了，转身看去，却是永清身边的一名小宫女。

她走进来向宜音施了一礼：“公主让我转告小娘子，她的画忘在后面亭子里没有收进来，怕旁人笨手笨脚的又弄坏了，所以劳烦小娘子亲自帮她收回来。”

永清的话让宜音有些困惑，她很少有丢三落四的时候，对自己的书画笔墨这些更是珍视，从来都是亲自归置的整整齐齐的，怎么今日竟这般疏忽将画落在外面？

她想到贵妃的病心下一惊，忙问：“贵妃娘娘那边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侍女答：“已经服了药歇下了。太医说此次病得虽惊，却并不险，已经稳了下来。”

宜音轻舒了口气，点点头，随后起身披了件外袍往后院亭中去了。

到了后亭秋千架旁却并没有看到永清所说的画，她正纳罕，却听见贵妃寝殿那边恭迎圣驾的声音，转身看去，圣人仪仗已经到了阶前。

他一身玄色襕袍，由内监扶着步履匆促，几步走进了殿内，随侍其后的内监也跟着进去了，其余宫人侍立在阶前。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颀长的身影从殿内走了出来，白袍广袖在暗夜中更显清冷，是李承晔。

想必是贵妃突然病重被连夜召进宫了。

只见他步履缓慢，徐徐踱至阶下一处宫灯旁，负手站定，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朦胧夜色熠熠灯火，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白衣身姿清雅，发间玉冠莹润，他近在咫尺，却又遥如清月。

他站得有些远，宜音看不真切他的脸，但他的身形好似比上次相见又瘦了些，衣袍显得有些宽大。

他太忙了，总是那么忙，忙得让她心慌。

宜音娇小的身形隐在昏暗夜色下，亭上的廊柱又掩了她半个身子，依稀只看得见一截软纱披帛，轻柔的衣料迎风拂动，似早年间他迷失在烟瘴山中，慌乱奔走时拂过他面上的薄雾。

他的明珠儿，他的小狐仙。

两人对望许久，他不由自主往前迈了一步，却又顿住了脚。

半个时辰前，他才刚受了鞭刑，雷霆雨露，天子君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的伤往出渗着脓血，此时中衣黏腻腻粘在上面，他已经麻木地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熏香遮不住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

泥沼之人，血污之躯，怎敢冲撞神灵。

情不自禁迈出的一步，又退了回去，白色的袍角撩染着冬夜月色，仓促而凌乱。

后来的许多年，他退回的那一步就似梦魇一般刻在了宜音的心里。

宜音的心往下沉了又沉，他仍定定站在灯影里。

走过来！晔哥哥，走过来。

她心中一道声音近乎凄厉地哀求：你走过来，走到我的身边来，与我站在一处。不要像他们一样就那么远远地站在高处看着，看我自陷囹圄，画地作牢。

这凉夜很冷。

下一刻，宜音提裙朝着他奔走过去，如飞萤奔向清辉，脚步声轻不可闻。

近了，又近了些，近的都能闻见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

“九殿下，圣人传召。”

内侍从殿内走出，向九皇子禀报。

他深深看了一眼匿进竹影中的衣角，收回微微张开的手臂，笑了笑，转身随着内侍走了进去，再未回头。

第二日宜音前去探望贵妃时，李承晔已经出宫回府去了，圣人却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