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望（2 / 2）

宜音进来的时候，圣人才梳洗完毕，内侍们捧着巾桎鱼贯退出。

他似乎一夜未眠，面色疲惫不堪，发髻梳的齐整，但鬓间掺杂的几缕醒目的白丝，如青瓦落霜更显憔悴苍老，再不比那日承恩殿时那般帝王尽掌天下的气定神闲，看得出来贵妃的病让他很焦心。

宜音上前裣衽行礼：“给陛下请安。”

“哦，是六娘啊。”他抬眼看了一眼，“皇后让你来探望贵妃？”

宜音回：“七公主昨夜在此守了一夜，我来替她。”

“七公主？”圣人又露出了熟悉的疑惑神情。

宜音看了一眼外殿与众内侍站在一起，瘦的似一道影子一般的永清，回道：“是，七公主永清，我上次与您提起的，作画很好的，七公主。”

“哦，”他随意应了一声，朝着宜音伸出手，“过来，六娘。”

宜音顿了下，缓步走了过去，扶住他的手臂：“姑父，要做什么？需要传唤内侍吗？”

他听到她的称呼，似乎愣了一下，偏头看向她：“你，倒不像你的姑母。”

宜音垂首恭敬道：“姑母风华万千，宜音不及远矣。”

“你这样，很好。”

他觑着眼睛，侧目看向宜音，眸色中闪一丝哀色，似乎透过她的眉眼看到了遥远的往事，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他淡哂一下，喃喃道：“皇后还是这般周全。”似乎是对宜音说，又似乎是对自己说。

宜音垂首沉默，仍保持着搀扶他的姿势，静静站着。

她过来之前陈时便来回了话。

据那位内监所说，十五年前中宫有孕，圣人大喜，在宫中设宴邀众宗室皇亲一道相贺，其中就有平王妃薛氏。

当时平王掌二十万军在西境驻守，自打今上登基以来便再未回过长安，所以来赴宴的是平王妃，还带着平王唯一的嫡子。

整个宴会一如往常，众人也都言笑晏晏，向帝后敬酒道喜，并献上自家带来的贺礼。

其他人的礼无非是些玉器珠宝等赏玩之物，唯独皇后母兄杨国公之礼却甚是新颖巧妙，他奏言圣人，说是江南一带盛行湖上之舞，即在湖上舟船相连，搭起戏台，舞者在其上作舞，却并不直接显于人前，而是将其身影投在白绢之上，于远处看去更添朦胧韵味，很是清雅不俗。

席上众人大多并未见过此舞，有好雅乐歌舞者听国公杨忠如是说，便有向往之意，圣人大约也觉得此湖上之舞颇为新奇，便准了国公所奏，偕众嫔御、宾客同往后湖观赏。

男宾们陪同圣驾先行，女眷随着中宫仪仗跟在后面。

行至后湖一处临水之地，突然人群中窜出一内侍装扮的人来，猛地冲到前面，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将皇后娘娘推入了水中。

众人大惊，场面一片混乱，虽然随行内侍反应很迅速，不多时便将皇后救了上来，但因为那时候皇后怀孕才将满三个月，胎像还未坐稳。之后尽管太医院一众太医想尽了法子，龙胎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而皇后也因此伤了身子，再未成孕。

宜音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那行刺之人是谁？为何要害姑母？”

陈时道：“行刺之人早就吞了毒药，推皇后落水后便毒发身亡了。圣人震怒，命人追查，最后查出是跟着……”

“是跟着平王妃进宫的是不是？”

她脱口而出。

陈时愣了下，点点头：“小娘子说的不错，正是跟着平王妃混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