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坚韧（2 / 2）

皇帝凝神盯着棋盘看了半晌，佯怒道：“姊姊使诈，这里哄了我一子，我竟未发觉。”

“哪里就哄你了，是你自己心不静。”宜音笑着辩驳，垂眸道：“左右是些底下人有的没的闲话而已，陛下非要拿来当个事情听。闲话入了天子的耳朵，那就真的成了事情了，不料理也不成了。可是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为着这个再处置上一批人，到时候咱们都得自己起锅烧炉灶了。”

皇帝被她的这番说辞引得发笑，“姊姊说的也是，不过烧炉灶这活计做起来我倒不怕。姊姊学做糕点的时候，我烧炉灶烧得还少吗？”

提起往事，宜音不禁莞尔。

那时候眼前挺拔如青松一般的少年，还没长到她的肩头呢，小小的身子蹲在灶台旁，按着她的要求，有一搭没一搭地添茶烧火，时常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顶着被火燎地发卷的鬓发跟在她身后，乐呵呵地啃着焦黄发黑的糕点。

宜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一晃眼就这么大了。”

少年往前欠了下身，迁就着她的动作，展眉笑得清爽，“是啊，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不必让姊姊为我担许多心了。”

宜音收回手，沉吟片刻，还是嘱咐道：“你身边的人已经全部理清了，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底下人说归说，但刑罚设定重在威慑，牵涉太广反而难以收场，你不必再在此事上过不去。再者他们所说也并非无中生有，内廷刑讯是真，那些人向杨三郎行贿也是真。世家暂时动不得，你旦要彻查，又何如下手呢？”

“可是他们说姊姊欲仿效前朝顺圣皇后临朝称制，这些话不像是宫人随口浑说，明显背后有人操纵。”皇帝拧眉，忿忿道：“先在朝上请奏让太后垂帘，紧接着就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他们是借着顺圣皇后这个前车之鉴，想给你扣上后宫干政的帽子，将你置于风口浪尖上。用心之险恶，手段之阴毒，实在令人惊心。这些人留在宫里，留在你身边，我心中难安。”

宜音抬眼看着他，一直等他说完，才正色道：“霖意，你是皇帝，是九州万民的君父，而非谁一人的天子。天子掌社稷，君王恤臣民，靠的是一颗公正仁爱之心。那你问问你的心，我真的没有干政吗？你只凭着内心好恶，凭着你我之间的情义而维护与我，甚至不惜动刑罚禁人言，但是你真能分辨，我就没有效仿顺圣皇后，临朝称制，僭越皇权之心吗？”

“姊姊！何以出此言？”他愠怒十分，起身一手箍住她的手腕，广袖拂落几枚棋子，掉在地上，声音清脆异常。

“陛下？”外殿侍候的内侍出声询问。

“无事。”宜音略微提声应了声，随后抬手迎视皇帝，“霖意，你弄疼我了。”

箍在腕处的手力松了松，却并没有放开，他怒道：“姊姊，他们同我说这样的话，他们中伤你，我虽然恼怒，但我尚能承受。可是你为何如此自伤？你就真的对我一点都……都不顾及吗？”

他清亮的眸子中隐着化不开的哀痛，“姊姊，我如何不能分辨？你若真是贪图权势，想要这个位置，那我岂不欣喜若狂……”

你若肯贪图我一些东西，管它是权力还是皇位，哪怕是我的性命，我岂不欣喜？我岂不欢愉？可是你不会，你不屑一顾，你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位置，满满当当地放着那个人。

“够了，陛下！”她厉声制止了他，神色冷得可怕：“你难道能因为传言杀尽天下人吗？以什么罪名？对我这个太后不敬的罪名吗？你若真能分辨，当知我干政并非虚言，当知我亦别有居心。大周历代天子是如何处置祸乱朝纲，干涉朝政之人的？觊觎皇位者，应立斩无赦，夷其九族，这些还用我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