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明明,已经嫁给你了啊(1 / 2)
楚凌沉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颜鸢彻底懵了。
佛骨塔前的阳光渐隐,秋风带来一阵阵的湿润的气息,吹得她的指尖都有些酸涩胀痛之感。
她愣了愣,随后感觉到脊背上传来一阵冰凉的知觉。
几乎是同时,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执刀的亲卫潜藏的地方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文武百官的中间,顷刻之间,已有十数名官员的脖颈上架上了雪亮的刀刃。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他们之中既有本就跪谏着的前三排成员,也有隐藏百官之中的不起眼的存在。在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叫声之中,那十数名大臣被亲卫以十分不雅的姿势拖拽到了人前。
“圣上,微臣冤枉啊!”
“圣上,微臣、微臣并没有……”
“圣上……为什么……”
他们慌乱挣扎,却被亲卫粗暴地镇压,有硬脾气的不服气想要站起来的,侍卫的刀背便拍在了他们的膝盖上,碎骨之声随即响起。
再也没有人敢挣扎了。
他们被帝王的亲卫拖拽着离开,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红色的血迹,直到尘埃落定,都没有如愿得到楚凌沉的答复。
颜鸢低声问:“他们是什么人?”
她其实也没有抱希望楚凌沉会回答。
却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问,楚凌沉却回过了头,淡声回答了她:“见不得你坐稳皇后之位的人。”
这朝中虽是三足鼎立之势,但前朝局势又岂能简单以派系论?太后虽主动与定北侯合谋,但她的戚党却并非全然同心同德;宋栩尔的母族这几年在帝都城根基渐稳,也想借蓝城之事开拓边关的势力;所谓清流中也有人怀着自己的目的,冒险与新旧戚党合谋。
这些人暗度陈仓,从颜鸢入宫的那一刻就开始谋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心想要置颜家于死地。
这并不是十分难猜的局面,难的是如何准确知晓哪些人参与其中,既不打草惊蛇,又将他们一网打尽。
很显然,楚凌沉已经做到了。
她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但想来应该是从鉴秋宴之后就开始铺这一张网,直到刚才,才终于确定了所有人的名单。
文武百官倾数跪地,怀着巨大的惶恐高呼谢罪。
楚凌沉却无动于衷。
他的脸上既没有欢喜,也没有愠怒,望着地上的臣子们,就像是看待着一地的死物,平静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
颜鸢就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
这样的目光她也是见过的。
在不久之前,才鉴秋宴上,在那艘着火的大船上,他也是用这样看待死物的目光望向她。当时她看不懂他的眼神,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那是一头站在悬崖边上的野兽,看待这个世界的隔阂感。
正在死去的不是眼前人,而是他自己。
“诛杀忠良,倒行逆施,昏君……”
寂灭的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哆嗦着响起。
那是尉迟尚书,他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带了癫狂的笑容,忽然间捡起地上的短刀,疾步朝楚凌沉冲了过去!
他的眼睛已经被血糊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的速度极快,整个人就像是出笼的困兽,顷刻间匕首已经快要抵达楚凌沉的腰腹。
谁都来不及反应。
禁军远在佛骨塔周围,皇帝的亲卫刚刚押送乱臣离开,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尉迟老头的短刀即将刺入天子的身体。
“圣上!!!”
“快!保护圣上!!”
就连楚凌沉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红裙挡在了楚凌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尉迟老头的手腕狠狠甩开!
纱亭前万籁俱寂。
楚凌沉的目光落在颜鸢的身上。
尉迟老头很快就被赶到的禁卫压制,他拼命挣扎嘶吼,豁出了老命咒骂楚凌沉昏庸暴戾,罔顾人伦,宠幸奸佞。
他显然已经是不想要活路了。
只想要殉于死谏,青史留名。
颜鸢回头问楚凌沉:“他没有在你的名单里吗?”
楚凌沉既然处心积虑布下天罗地网,没有道理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唯有的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并没有与那些人合谋。
楚凌沉低着头,视线还落在她的指尖上。
颜鸢的指尖纤细嫩白,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的手指,却在刚才的一瞬间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气。
是因为出身将门么?
楚凌沉眨了眨眼,抬头淡道:“没有。”
颜鸢:“……”
他竟然是个真的恨铁不成钢的忠臣。
再没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了。
他不是为了潜藏的目的,他是真心觉得武将守疆是造业冤孽,并且心甘情愿成为了别人的刀。
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颜鸢看着他,胸口燃起一股恶意,而她并不想压抑它。所以她又回到了老和尚身边,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把那盏莲灯又捧了出来,托举着莲灯走到了尉迟老头的身前蹲下了。
尉迟老头的歇斯底里慢慢静止。
颜鸢看着他的眼睛,轻道:“尉迟大人说本宫罪孽深重,点了这灯也要亡国,那尉迟大人灭了这灯重新点燃如何?”
尉迟老头瞪大了双眼:“你……”
颜鸢轻缓道:“灯灭本宫就如大人所愿不做这皇后,如何?”
莲灯就在他面前,豆大的光芒盈盈闪闪,只需要一口不大的气就可以把它吹灭。
尉迟老头却连呼吸都不敢。
这是象征着国运的长明灯,不论什么理由,它如今已经引燃了。他一生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绝对不能当着群臣百官的面亲手熄灭它,否则天下人如何看,史书如何记载?
尉迟老头惊惶后退,埋头到了青砖上,唯恐自己的呼吸对它造成哪怕一丝的影响。
“尉迟大人为国为民,连吹灭一盏灯都不敢么?”
颜鸢看着他的模样,轻声问,“你猜我父亲当时做屠城的决定时,心里可曾担忧过尉迟大人担忧之事?”
屠城是形势所逼。
但杀人毕竟是杀人。
那年的蓝城,年轻的杀将想过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今日全天下都看见了,豁出性命死谏的当朝尚书令,并不敢吹灭一盏灯。
他就像一只虫子,缩在角落里,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仿佛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颜鸢并不觉得快意,只是觉得有些嘲讽,还有一些头晕。
她浑浑噩噩地走回了楚凌沉的身旁,揉了揉太阳穴。过于汹涌的气血在她的胸口郁结,她站起身来时嘴唇泛白,眼里也有了一丝迷蒙。
好在混乱已经过去,莲灯被老和尚捧着重新入了佛骨塔,朝臣们也陆陆续续低着头离开了。
颜鸢抓着椅背,强撑着站立着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