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魂体交织(1 / 2)
九烟山万物生晖,绿荫葱葱。一株高山榕屹立在山顶,枝叶繁茂,生机盎然。
文漪悄声跟在玉轻然后面,与她保持一丈距离。
轻风已将眼边红晕磨平,玉轻然回首问:“你跟来做什么?”
“怕你出事。”
玉轻然表情怔住。
文漪笑,解释说:“我答应过阿痕,会保护他和他的亲人。”
玉轻然配合道:“我没事了。”
玉轻然转身一跃,跳到高山榕最结实的树干上,背靠树身,坐了下来。
文漪眼中有惊色划过,也找了一根较结实的树干,学着她的姿势跃上树,正巧坐在玉轻然的对面。
树底下很凉快,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玉轻然不想说话,闭上眼睛。
玉轻然想等文漪走了,再下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文漪很有耐心地等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
玉轻然叹了口气,睁眼告诉他:“我真的没事。”
文漪微笑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玉轻然问:“阿痕那边放任不管,真的没问题?”
文漪说:“已经教给他很多,剩下的要靠他独立筹划布置。”
玉轻然点点头,“多谢你对阿痕的教导。”文漪虽没娶妻,但很懂育儿之道,这一点她实在佩服。
文漪从灵膛拿出一瓶酒,拆开递给她,自己却不喝。见玉轻然疑惑看向他,才解释道:“我一般不饮酒。”
玉轻然笑叹:“喝酒会麻痹神经,难怪你会成为当之无愧的分析帝。”
文漪笑说:“一向心直口快的玉少主,竟也学会了话中有话?”
玉轻然敛了假笑,直勾勾盯着文漪:“这三百年里有很多机会,你为什么不说?”
“不是不说。”
“那是为什么?”
“因为懂他。”文漪看向即将沉下的残阳,与天边就只剩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
“当年他和寒岐轩的对弈并不是死局,以他和你的关系,只要他稍微勾勾手指,你就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但他宁肯被天下人误会是他杀害了你姑姑,也要隐瞒真相,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所思所做不可能为了别人,只能因为你。”
“我知道。”玉轻然苦笑,“但我宁愿他不把我看的这么重。”
文漪又道:“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他从不是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理智,既然决定隐瞒,事前一定深思熟虑过。”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玉轻然怔鄂。
文漪继续说:“寒岐轩不能有闪失,否则泽川必乱。”
玉轻然总算懂了,不禁苦笑。
因为寒岐轩是泽川的继承人,还是郁夫人临终所托,不管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损害国民的大错,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的位置。
文漪道:“幻族主曾为他感到惋惜,说他是心怀大爱的人,从不后悔做出的决定,至死不悔。我尊重他的选择,因为我们是堪比知己的兄弟。”
他和墨云箫同是一国未来的掌权者,儿时曾历经遥望川尸横遍野的大战,懂得那个位置的居高不易,懂得天下太平的不易,所以他默认他的选择,将真相继续埋藏。
“我原以为,这世上除了休临,也许只有他的师兄弟懂他。”玉轻然有点难受,给自己灌下一口酒。
不成想,文煜至今不明白,只有文漪一个总像外人的兄弟懂他。难怪墨云箫要把她托付给文漪。
残阳无影,天地彻底沦为黑暗。文漪道:“人一旦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黑暗就会变成一种习惯。给他些时间吧,让他自己想明白。”
此时,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光华皎洁如练,令人心头生出暖意。玉轻然出神望着天边那朦胧的月光,忽然和自己和解了。
所有人以为她在生墨云箫的气,其实不是,她只是在和自己怄气。看到墨云箫拾起勇气,开始主动与她接触,却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她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但现在她发现,要解开墨云箫的心结,不是靠她,而是得靠他自己。他该为自己而活!
豁然开朗的感觉让玉轻然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劲,她对文漪笑道:“谢谢。”
借着月光,文漪凝望远方的高山悬崖,眼角含了浅浅的笑意。
眺望远方,与往常不同的是,幻族王宫今晚灯火通明,尤其是鎏华宫方向,似乎有血光升起。
“出事了!”玉轻然警醒,立马翻下树。
一时间,王宫内警钟敲响,十面环声。玉轻然心跳的很快,压迫感冲上脑海。
文漪御起夜明圣书,向玉轻然伸手,“上来!”
玉轻然抓着吟月绸的手顿住。她灵力失了小半,的确不如文漪驾驭得快。
隔着衣袖,玉轻然抬手抓住文漪的臂腕,借力翻跃到夜明圣书上。
文漪用最快速度驾驭圣书,不过半盏茶工夫,二人到达鎏华宫上空。往下看去,冰火交界两重天,整座宫殿被罩上坚固的屏障,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玉朝弦和墨厉打得不分上下,鎏华宫护卫也在和墨厉的人手不停对抗。但墨厉并不像下杀手的样子,反而像极了刻意拖延。
玉轻然对文漪道:“转道去轻鸣殿。”
文漪掉转头,箭速赶往轻鸣殿。墨厉的目标显而易见,他能感受到玉轻然心中的慌乱和焦急。
临近轻鸣殿,玉轻然御风而起,径直跃下。偌大的轻鸣殿已经火热朝天,四处都是雄壮的火焰。
玉轻然驱动水灵,护住文漪和她的身躯。直到她日常住的小庭院外,她看到滔天的焰火把宫殿席卷,一袭白衣的司神立在上空,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寒歆韵和三大护法身上都添了伤,把墨云箫护在身后,寸步不离。
房屋四周都燃着烈火,唯有那株高大的梨树没被火焰灼烧。
墨云箫倒在门框边,靠着肖继离,手中释放出隐藏在丹田里的力量,牢牢护住庭院当中的梨树。
肖继离要撤回墨云箫的手,墨云箫不为所动。肖继离着急又很无奈,“真是个疯子!”
墨云箫不语,一心护着梨树,直到玉轻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才迟疑了。
文漪将夜明圣书放大,在所有人面前设置了一层保护罩。
玉轻然挡在前面,发动水灵想灭火,却怎么都灭不掉。看来这火是焚灵所致。
寒歆韵道:“司神法力高强,不亚于你阿爹,硬碰硬没有胜算。”
玉轻然点头,朝上空喊:“司神,你联合墨厉纵火,烧我幻族,不就想逼我交人吗?”
司神轻笑,脚踏仙云,缓缓落到地面,“聪明的小丫头,如你所想。”
玉轻然扫了一眼仅剩一丝力量却还在想着护梨树的墨云箫,冷冷道:“把火停了。”
司神轻轻挥手,九烟山的大火立刻消散,屋舍完好无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就是焚灵的火的玄妙之处,对伤人伤物,可随意控制。
司神道:“你亲手把人交给我。”
玉轻然迈着缓慢的步伐,停在墨云箫面前,声色冷淡:“起来。”
寒歆韵惊诧地看着她,三大护法亦是如此。梦大叫:“少主你疯了吗?他可是爱了你几百年的人!”
玉轻然盯了梦一眼,梦不敢再说话了。
“呵……”墨云箫低笑,抬眸看玉轻然。月色悲凉,他的眼里暗含冷寂,当先踏出一步,“走吧。”
不是对玉轻然说,而是对司神说的。
文漪将结界打开一条缝,给他让路。一个身影飞快拦在前面,文漪一怔。
玉轻然双臂大张,阻挡了墨云箫的去路。
墨云箫似笑非笑地瞧她,“玉少主这是何意?”
当墨云箫准备孤身面对一切,对她的称呼就会十分客气。
玉轻然问:“你想明白了吗?”
墨云箫反问:“什么?”
玉轻然停了一瞬,又问:“你想想明白吗?”
“你想我想明白吗?”
一双深情的凤眸紧紧盯着她,不放过一丝缝隙。
玉轻然道:“是不是我说想,你就愿意?”
“是。”
玉轻然猛地推开他,眼中有气更有泪,咆哮道:“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对墨云箫说出了“滚”这个字。
下一瞬,墨云箫的身体被推出结界,义无反顾地走向司神。
玉轻然的身体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
寒歆韵和梦接住她,却发现她正低头审视自己,有一瞬的愣神。忽然,她腾地站起来,疯一样往出冲。
寒歆韵想起无回渊的事,害怕地拖住她,不叫她去。可没想到她的力气格外大,寒歆韵还是没拽住她。
文漪叹息一声,缝隙合上。她的双眼暴出红丝,揪住文漪的衣领,张口要说什么。
但她喉咙嘶哑,什么都说不出。
她抓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咳嗽起来,手指迫切指向结界外的墨云箫,像是央求文漪快打开结界去救人。
文漪对她摇头。
她不留余力打了文漪几拳,眼中有泪光闪烁,一边盯着结界外的那黑衣身影,一边用力砸结界。
文漪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霎时,文漪撤掉结界,疯了似的出了结界。
她紧跟其后。两人箭速冲向夜空,调动全身灵力追赶司神。
此时,司神带着人已经消失于天空尽头。
她凝视漆黑的天际,袖底的手被攥出血流。
文漪道:“虽不知你们是怎么换过来的,但她不傻,如果表明身份,墨厉肯定能顾及一些。”
墨云箫知道,这是血心咒的魂体交织。
文漪拽向墨云箫,看到他眼中的忧虑与自责,叹道:“回去吧,我们可以调动四国之力,一同寻找她。”
司神法力高强,他们的观微并不能发现他所在位置。但各国埋伏在潜迹的暗桩有很多,不出三日,定能找到玉轻然。
黑漆漆的夜空中,无一颗星辰,只留一弯清冷的皎月照拂人间。洁白如玉的手指慢慢抚上了额间那枚纯净无暇的心火印记,墨云箫的眸光忽明忽暗。
除了自责与担忧,好像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怒火。
鎏华宫的奋战停止,夜空中激战的二人一同落地。
墨厉望向天边,知道司神已得手,得意地笑:“第二次,你输了。”
玉朝弦冷冷说:“拜你所赐,他的身体如今成了那副样子,你还想如何?”
墨厉唉声叹气,“放心,我不会杀他,毕竟焚灵与我不同根,我还需要他的心头血肉帮我做药引。”
玉朝弦问:“司神的目的是什么?”
“他要复苏六界。”
玉朝弦沉了声,“复苏六界,恐怕只有灵才能做到,司神一直在利用你?”
墨厉慵懒地笑着,“谁清楚呢?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玉朝弦猛地拽住墨厉的衣襟,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往火坑里跳?”
墨厉冷笑,“玉朝弦,不要把自己想的太伟大,我的事你管不着。”
玉朝弦说:“如果你敢颠覆潜迹,就是整个潜迹的敌人。”
墨厉轻轻打开玉朝弦的手,笑得无所畏惧,“谁叫我习惯当个恶人呢?六界复苏是大势所向,我们谁都阻拦不了,所以坏事我来做,你们只管尽力而为。”
玉朝弦沉默了,他知道墨厉所言非虚,人类沾了其余五界的光,寿命得以延长到上千年。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是时候还恩了。可这么做无疑是把潜迹百姓架在火架上烤。上古六界中,神界有神力,魔界有魔力,仙界有仙力,妖界有妖力,冥界有冥力,唯独人界没有法力,寿命短暂不过百,最被人瞧不起。
这样的生活,潜迹的百姓根本接受不了。
墨厉的目光拂过轻鸣殿,对玉朝弦说:“照顾好阿韵,如果她问起,就说我是恨不得那个畜生死绝。”
良久,玉朝弦苦笑中带着一丝欣慰,“原来,你还是那个墨厉。”
第二日,阿痕得到消息,风风仆仆赶回幻族。一进鎏华宫的门,就看到阿娘的身影跪在大殿的金砖上,外公坐在主座,眼中有怒火,周身冷冰冰的。
这样如坐针毡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
阿痕一怔,虽不知道外公为什么怪罪阿娘,但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很严重。阿痕跑到阿娘跟前,一同跪地,“当前最要紧的,不应该是弄清楚司神把阿爹带去哪儿了吗?”
玉朝弦盯了阿痕一眼,没打算告诉他真相。
阿痕等了好久,也不见玉朝弦说一句话,旁边的阿娘更是只字未说。安静的世界让阿痕感到恐慌,他匆匆站起往出走,“我去找义父,他会有办法。”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