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决定留下来(1 / 2)
直到工头掀开门帘走进来,承红还在地上怔怔地坐着,像樽木雕,脸无表情,手机还在手里攥着。
工头推了推他,他抬起头看着工头说:“师傅没了,没了,”眼里的泪不住往下流。
工头过去摸了摸老师傅的脸、身体,已经彻底凉了。他路过城镇时买的砂锅、烧纸,俩人给老人点了回头纸。然后工头拉着承红走出工棚,天刚亮,远近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工头开来的皮卡车上也落了一层。
工头拉开车门,俩人坐到车上,工头问:“承红,老师傅到底咋没的?”
承红将前后的经过详细说了,工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师傅可能有心脏病,昨天喝得多,引发了。”“我睡得太死,就没听到师傅挣扎、响动,”承红还在自责。
“这没你的事,承红,即使你发现了,能咋,这儿离医院那么远。”“他啥时有的这病,我一点也不知道,早知,应该备些药,上礼拜我还跟他去的城里。”
工头看着承红痛苦的样子,感到一丝安慰。老师傅是他老乡,据说曾有一个儿子,跟他一起打工,前几年不明不白死在了工地上。家里或许再没有亲人,因为自跟着他四处奔波以来,从没回过家,工地就是他的家。
“现在怎么办,通知师傅的家人哇,你知道他家里还有谁?”承红看着工头问。“通知谁了,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家里有谁?”“你不是跟他老乡吗?”“是老乡,都是河南的,河南那么大,我知道他是郑州还是洛阳?你听过他跟家人联系吗?”
承红低着头认真地想,没有,师傅一次都没有提过家、家人,他忽然想起了师傅的手机,跳下车去工棚中取来。师傅手机的开机密码是他设置的,他为了好记设的自己的生日,点开通讯录,只存着他跟工头的电话,再没有第三个联系人。
承红失望地将手机扔到操作台上,看了工头一眼又问:“现在咋办?”“能咋,人死了,埋吧!”“埋?”“哦,难道还不埋?”是啊,在村里,老人没了,最多停七天,七天后按阴阳择下的好日子下葬,七天内孝子披麻戴孝、守灵,亲朋好友来吊唁、点纸。、
如今,师傅一无家可回二无孝子带孝三无朋友吊念,不埋,还能怎样?
承红痛苦地低下头,大滴大滴的泪掉在裤腿上。工头拍拍他,“走吧,去城里给老师傅买口棺,”说着打着皮卡缓缓地开出工地。
眼前灰蒙蒙的,根本没有路,工头只能凭感觉和来时隐约的车辙慢慢往前开,平时20分钟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往回返更慢,他们要照顾后边给拉棺材的车。二人觉得老师傅活着不讲究,死了应该体面些,所以选了口好棺,又雇了“丧事一条龙”,打算给老师傅弄个比较正式的入殓、出丧与下葬仪式,也算尽了二人之心。
到了工地,入殓后,“丧事一条龙”的人去打墓了。工头让承红将隔壁的炉子生着,自己将车上的被子搬到床上,也示意承红搬过来。停过死人的地方,晦气,活人总要回避。
承红抱着被卷进来,工头已睡着了,那平躺的样子、粗鲁的呼声,跟昨天师傅的情景一模一样。承红不自禁地推了推工头耷拉在床边的胳膊,工头翻了身,承红放心地躺下,昨晚折腾到现在,他着实累了,倒头便睡。
“丧事一条龙”的人叫醒他俩,已是晚上九点。他们自己煮了面,问他俩吃不,他俩才觉得肚里空空的,饿极了,所以不客气地每人吃了两包。
他们问:“墓已挖好,那明天就下葬吧?”工头说:“葬了吧。”承红没说话,站起来走到工棚外,在师傅的灵前点了张纸。
棺材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像盖了一条洁白的被子,盖着哇,师傅活着时都没盖过这么干净的被子,这场雪应该是专程来送师傅的。承红看看天,只见雪花在灯影里飞舞。
第二天一早,天晴了,蓝荧荧的。地上的雪足有一尺厚,承红扫开一块空地,跪下来,工头也跪过来,共同给师傅点了张纸。
工头示意承红把砂锅打了,承红想了想,师傅确实是把自己当儿子看待的,教自己技术,帮自己找营生,还带着自己去跟工头要工资,连银行卡的密码师傅都让他给记着,取钱时师傅拿卡,他输密码,然后拿着钱一起去下馆子或买东西。
承红双手端起砂锅重重地摔在地上,喊了声:“师傅——”,声泪俱下。
“丧事一条龙”的人已把车倒在了棺材旁,几个后生熟练地将棺材推到车上,慢慢开走了。
工头本不想去,因为已有好几个电话来催,但看见承红跟车出去了,只好对着电话说了句什么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