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蛮小与有无(1 / 2)
接到承红的电话,是王文彬近两天感到最欣慰的事。承红离开近6个月了,一直杳无音信,今天忽然来电话说他在外边挺好,冬里还有营生,年前不打算回家了,托文彬告诉他父亲一声,并转来2000块钱,让文彬转交给父亲。
文彬让承红直接打给他父亲,承红说,不了,一则他所在的地方信号不好,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很难,二则他怕在父亲跟前忍不住,年后,他会抽时间回去。
文彬清楚承红,一定是想混成个样子回来,衣锦还乡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文化基因啊!他嘱咐承红,在外边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身体,不要太拼命,钱得慢慢挣。从听筒里听到承红爽朗地笑了两声,说,知道,他年轻,身体好着哩,还传来几声狗叫,文彬猜测应该是工地上养来用于看门的。
文彬先将其它烦心事抛下,高高兴兴地来到刘有全家,告诉了刘有全承红来电话的事。
刘有全一听,高兴得都要哭了,一个劲儿追问文彬还说了什么,之前承红从未给家里打过电话,他拨打承红的电话好多次都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后来他也不拨了,他了解儿子的脾性,想家了,自会主动打来;若不打,多是不想让家里人操心。
刘有全从那简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了很多信息:一儿子还在,他有时胡猜这么长时间没音讯,是不出意外了;二儿子在外边立住了脚,不像他担心的,找不到营生、受人欺负;三儿子也想家,只是现在还离不开;四年后很快会回来,不然他不会说这个时间。
刘有全接过文彬递来的两千块钱,噙在眼里的泪水最终没忍住,掉了下来,滴在颤抖的手上。儿子会自个儿挣钱了,挣了钱还想着给他大买件新衣裳,他娘,你看到了吧,放心哇,儿子长大了!
刘有全想着,恨不得马上跑到后沟的梁上,坐在那个低矮的土丘前絮叨絮叨。二十三年里,他每有事就要去那儿坐坐,像坐在炕头上跟妻子聊天一般,喜事,俩人高兴高兴,愁事,俩人排解排解;以前的事,让她知道知道,以后的事,她也帮谋划谋划;自家的事,合计合计,外人的事,议论议论。
不用怕丢人,也不用怕走了风声,哪怕一句不合,吵两声或他脾气上来吓唬似的朝她腿上蹬一脚,但灯一熄,他只要轻轻一拉她就会娇柔地钻进他怀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甚至比没发生关系还近、还甜蜜。可惜她仅仅陪伴了他四年,丢下承红就走了。四年,对于他,就是一辈子,他的心再也装不进任何人。
刘有全想到妻子,再也不想忍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只差哽咽了。
文彬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一时没了主意,手足无措地怔在那儿。恰好,承青在外边喊,他悄悄地跑出来,还在纳闷有全叔为什么如此高兴、激动又伤感。
真是,别人的世界你不懂,跟有全叔相处这么久,以为了解了,今天才发现他依然是个谜。
事情不给文彬深思的时间。承青跑在前面回过头来慌里慌张地说,刘蛮小几家因为抢夺晾晒的场地快要打起来了。“刘有谋呢?”文彬问。“去城里了。我嫌老支书走路太慢,先跑来叫你。刘承明去叫他了。”
文彬跑近了才看清承青的嘴唇都有些青紫还不停地抖动,显然吓坏了,可见事态很严重。
文彬加紧脚步,也不管脚下是雪堆还是泥滩了,只觉得脚心渗凉,脚趾发麻。远远地听到二凤惊恐地哭喊,“妈呀,要杀人啦!”
文彬三五步超过承青,如在体育场跨栏一般越过几个雪堆,跳到晒场上,脚下被零散的几粒玉米一搓,险些摔倒,趔趄着身子跌撞到撕扯的俩人跟前。
文彬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脚将蛮小踹开,顺手夺下他手中的铁锹,转身瞪着眼吼有无,“把砖头扔了!”
有无见蛮小的铁锹已被夺,没理由再拿砖头了,头歪着将手中的砖头扔到旁边。
二凤眼疾,生怕俩人再打起来又要操家伙,拿起砖头并从王书记手中接过铁锹,撤到了场地边上远远地看着。
这时,老支书也赶过来,抡起手中的拐杖朝有无敲去,有无往旁边一躲摔到玉米堆后。
老支书又抡起来拐杖打刚爬起来的蛮小,蛮小连滚带爬躲到厂棚下,融雪水顺着棚檐流下来,正好滴入领口里,蛮小脖颈一缩又向里躲了两步。
老支书气喘吁吁地站在场地中,实在没有追赶的力气了。这两小子不是十来岁,他也不是四十来岁了,想那时,他能一手提他们一个,谁要不听话,几巴掌扇在屁股上,他们哭都不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