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它们(1 / 2)
九斤把螃蟹扔回盆底,拿筷子捅咕了一下泛着蓝水的螃蟹,又是一股蓝色的汁液从螃蟹的切口处喷了出来。
九斤扔下筷子烦躁的对我说:“这什么玩意儿啊,染色的大螃蟹?”
我也用筷子扒拉了下,捅开了螃蟹的红盖子,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顺着鼻孔就往里钻,直冲脑门。
那已经煮熟的螃蟹壳里,青白相间的蛆虫胡乱爬走,称奇的是这半只螃蟹在掀开盖子后竟然动了起来,试图爬出不锈钢盆,奈何盆壁光滑无比,试了几次都无法顺利爬出,它开始在盆底转圈。身上的蛆虫不停抖落。
九斤和我趴在桌角就吐了起来,引来旁边几桌食客一阵嫌弃。
老板以为我俩喝多了,放下炒锅,拿起一大包纸巾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边走边说:“你们这帮娃,不能喝就多吃菜,搞脏了我的地方,一会怎么上客。”
他走至桌旁看到盆里的那半只螃蟹,愣了。小声骂了句:“这特娘什么玩意儿。”我抢过老板手中的纸递给九斤一把纸,自己也擦了下嘴。
九斤起身就和老板叫嚷了起来:“你看这是螃蟹吗,都生蛆了,你就这么做生意的?糊弄人呢是吧,粪坑里养的螃蟹吗。”
“小哥,小哥,这是今早起刚收的海货啊,全活的,你看我缸里还打着氧呢,都是活的啊,怎么会生虫呢,关键是它是熟的啊,还会动...难道成精了...”老板仰着头看都不敢看桌上的螃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
旁桌的客人,听完都围了上来,只瞟了一眼,吓的全都跑了,边跑边干呕。
老板忙着追没结账的客人,不小心碰翻了我们的桌子,盆中那半只螃蟹掉在了地上,像子弹一样嗖嗖的朝着岸边护栏冲了过去。掉入海中,没了影踪。
我拉起已经吐的虚脱的九斤就往家走,回到家中还是觉的胃部翻涌恶心,吐的胃液都没有了,只感觉口腔中没有一丝水分。
我疯狂的找水,把饮水机中的半桶水喝光后,不解渴,又对着水管喝了一气,边喝边吐,折腾了一个小时,整个人都懵了。九斤也躺在沙发上晕了过去。
我帮九斤盖了条毛巾被。回到卧室,脱掉外衣,双手捂着肚子,整个身体蜷缩在被子中不停的颤抖,脑中一片空白,眯着眼看着卧室的玻璃窗。
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浸湿了床铺,半梦半醒的晕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九斤摇醒的。身体感觉还好,不想吐了。但是四肢依然酸痛,我不想下床,九斤看我这样,就说先下楼买点吃的,我嗯了一声。
吃过早饭,感觉好多了,快7点半了,我俩骑着车子奔向工地。
转眼过去了十来天,经过这段时间在工地干活搬砖,感觉身体壮实多了,以前坐办公室时总胸闷头晕,现在这种感觉彻底消失了,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了一样,每次呼吸的空气都鲜美柔甜,身体越来越有活力。
这活儿是早出晚归的,我的生活也变的平静简单,太喜欢这种身上松快的感觉,整个人的气色也比半个月前好了许多。
今天工地轮休国庆假,终于可以好好的玩玩电脑。而九斤这个家伙,上次带他回家,发现我的房子就我自己住,也不走了,还说不白住,给我房租。天天和我说,我家沙发是他睡过最舒服的沙发。
我心想:父母走后,现在有个人陪着我,这屋里也算有点人气。
九斤很会做饭,每天下工回家,我会买点花生米,他炒个茄子豆角,扒拉一个尖椒蛤蜊,再把冰了一天啤酒拿出来,九斤大呼过瘾。
打开电脑,上线QQ发现有好多条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大学同学林胖子的,是一周前发的消息。林胖子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俩住上下铺,每晚我都在他的磨牙声中入睡,以至于后来有段时间出校后自己住,发现没有磨牙声竟然会失眠,习惯成自然了。
林胖子是海东人极其好吃。尤其是生腌皮皮虾和螃蟹。
我和他有两年多没联系了,看到他发来的消息,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还附了一张图。
“小舟,我要出国了,这边已经全员静默了,出了一些事,可能很快会传到你那里,你自己要小心,你看到的不一定真的,但既然看到了,就要相信。尽量不要在吃水产品。你看下面的照片,这是我朋友偷拍的。小心,兄弟,我们有缘再见。”
我点开图片,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想来当时拍照的人手抖的极其厉害。照片上是一个人,看场景应该是个小饭馆,周围一片狼藉,这人衣衫褴褛,头发稀疏,眼球有一颗已经掉了,耷拉在外面。剩下的那只眼睛瞳孔是白色的。脸色乌黑泛蓝,嘴角还耷拉着谗液。手指瘦长,基本就是皮包骨头,指甲向刀一样,有些反光。
我点开放大镜,仔细观察图片,发现图片右边桌子中间只摆着一大盘螃蟹和一些餐具。我再次放大图片,确认不是反光,这些螃蟹都泛着蓝光。
又是螃蟹,我想到前段时间遇到的那只恶心的螃蟹,现在想想还有些干呕。
林胖子想通过照片告诉我什么事,这图片不是合成的,图片过渡也很自然,光线也正常,难不成人吃完螃蟹就变成这个鬼样?
我又看了一会,点起一支烟。眼神望向玻璃窗外。到底是什么大事会让一个城市静默,地震的时候会,发洪水会,瘟疫会,天灾人祸都会。
掐灭烧掉一半的烟,我忙打开搜索引擎,搜索最近新闻。娱乐新闻居多,娶亲天价聘礼,高速车祸,妻女惨死。
我拉到网页最下方一个叫【旧时光】的网站发布了一条新闻,“人咬人事件”说的是海东一家五口在一家饭馆吃晚饭,结果席间老人突然起身咬向旁边的女儿,紧接着,饭店就乱了起来。在后来,警方涉入处理。消息到此为止,没有了下文。
我又搜了那个饭馆的名字,打电话过去,发现无人接听。
我靠在电脑椅上,挠着脑袋,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事情让林胖子这么着急出国。并且明确告诉我不能在吃水产品。想着想着头就开始疼,眼眶在手背的揉搓下,发出吱吱的声音,眼压有些高了。
我走进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清醒了些。
窗外的太阳依然被一圈紫色的光晕笼罩,那光晕本体更清晰了,仿佛太阳头顶上戴上一顶紫色皇冠。
我又上网搜索了下太阳为什么是紫色的,答案是:大气折射的光,和夜里看到天空是紫色一样的。显然这个答案和我现实看到的不一样,现在是白天啊。
头又开始疼了,我关掉电脑。
手机的新闻弹出一条本地快讯。江边大排档老板咬人,三死两伤,其中还有一名警察殉职。我看了下图片,现场一片血污,看起来已经用水清理过了,从照片残存的血污判断,一定流了很多血,连大排档的棚顶都溅上不少红色的大斑点。
我仔细看了下店铺位置,愣住了。这...这是我上次吃到那只怪螃蟹的大排档。
难道这是由水产品进行传播的病?看完这则新闻,身上冷汗直冒。林胖子想要告诉我的是:这是一种让人疯的病,且传播迅速,症状就是无意识的咬人,吃人。
如果从海东已经传到了这里,那我们会不会都变成这个鬼样子。
以前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要是世界毁灭了就不用考试了。有山洪,地震,丧尸啊,人类毁灭了,而我还活着,那我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现在想想,那时真的好幼稚,如果人类都毁灭了,那我自己将多么孤独。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比别人多什么。现在的我只想继续努力活下去,我是爸妈活过这世间唯一的证明。
我不想自己吓自己,但我心里确实好怕,我害怕自己也变成那种东西。
半个小时后我想点开那条新闻再看一遍,发现已经搜索不到当前新闻,刷新了几遍都是网页错误,并且所有相关的关键词全部被屏蔽。
我预感到这事情不简单,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想起看的那些丧尸电影,我需要多准备些能长期储存的粮食。如果真的出现那种大范围的爆发,那我只有等死了。压缩饼干,瓶装的饮用水,还有粮食,本来想准备桶装水,但想想现在的桶装水基本都是从江水过滤出来的,我害怕不安全。对,还有蜡烛,到时肯定会停电。我慌里慌张的,用仅剩的存款,买了20箱90军工饼干,3000根蜡烛,还有100箱矿泉水,这些总共花了我小一万元。
我让九斤帮我找了辆小卡车,从货运站,整整拉了5趟。
九斤瞪着那双黑豆眼忿忿的说:“我的天啊,我就蹭了你几天饭,你至于省钱到买压缩饼干么,你买压缩饼干就买吧,还买这么多,你这是预备吃到死啊。”
我擦着头上的汗,呼哧带喘的坐在矿泉水箱上说:“先搬,搬完了,我和你说。”
九斤边说边搬,脚也没停,一趟接一趟的搬到房间,全部到位。都摞在了父母的主卧和阳台。我又从楼下的粮市店,买了十袋大米和三麻袋土豆,盐五十袋。结账的时候,老板面露喜色的对我讲:“兄弟,同行吧,你也知道农副产品要涨价了。”
我愣了一下:“恩,先买点存着。”
老板说:“也是奇怪了,突然就涨起来了,前段时间新闻还说菜价降下来呢,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没有在答话,招呼九斤拉着小拖车就往楼上奔。90平米的屋子,码的全是水和吃的。累的我和九斤腿都软了,用凉毛巾擦了把脸,我俩一人叼了根烟,半躺在一堆饮用水上,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看着这些货品,我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如果后面没有发生什么...算了,有备无患。
九斤猛嘬了一口烟,抬头望向我,缓缓说道:“兄弟,现在该告诉我了。”我调出林胖子给我手机消息扔给九斤,九斤大概扫了一眼对我说:“兄弟,你觉的这是真的么?”
我想都没想就回了句:“有备无患,我信我朋友,毕竟真的出事了,咱们不会饿死。”
九斤摸了下自己的耳钉若有所思的想了会,打开一瓶饮用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我存的这些物资,就这么堆着。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我和九斤每天依然搬砖,身体也越来越壮,从原来一天一份8个馒头,改成现在一天15个馒头。脸上的皮肤也渐渐变成明亮的红枣色。
以前长时间坐办公室,腰部的赘肉在这段时间也消失不见了。
九斤打趣地说:“怎么样,兄弟,我没说错吧,搬砖就是能强身健体。”九斤露着上身,两块胸肌十分硬实。
今天是10月31日,我和九斤下班没骑车,坐着公交往家走,一上车就闻到一股子海腥味,不是海鲜的那种腥,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带着海沙的恶臭腥味,熏的人直犯恶心。
我皱着眉,发现车尾坐着一对中年夫妇,手里捧着一盒辣椒炒制的螃蟹,她正和和旁边男人边吃还边吧唧嘴。
自从上次和九斤看过传染的事情以后,我们到现在连条鱼都没吃过。
我轻拍了一下九斤,找了个前排靠门的座椅坐下。一天下来,我和九斤都累了,靠着座椅迷糊着了。
车子走走停停,正是下班的点,路上的车很多,上车的人也越来越多。
司机按响报站声:中岭南站到了,请准备下车的乘客扶稳,刷卡后门下车。
突然,车厢尾部传来一声尖叫。
我噔楞下小腿,整个人被吓醒了。看向车尾,那个吃螃蟹的中年妇女,趴在地上咬着前座老头的耳朵不放。这时女子旁边的男人也张开大嘴扑向了这名老人。
顿时车厢就乱了起来,人们疯了似的往车头跑。司机一个急刹就把车停了下来,这时九斤也醒了。
司机停车后,挤着拥挤人群就往车尾部钻,边走边喊:“干什么呢?后面那女的把嘴松开,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怎么还咬上人了。快松口,在不松口我报警了。”
九斤那双黑豆眼睁的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后面那对咬人的夫妻。车厢前面堆满了人,像极了卖的箱装小黄鸡崽,叽叽喳喳的叫的人头疼。
司机把前车门打开,招呼人们先下车,九斤拉着我就要下车,我凑到他耳边说:“等等,再看看。”
拥挤的人群冲下前门,司机边打手机报警边艰难的硬挤至车尾,伸手就要拉那个中年妇女。而旁边那个男人见有人过来,松开咬着老头的嘴,双手向钳子一样猛抓住司机胳膊,咬向他的脖子。一口下去连皮带筋的就拽了下来,血像泉水般喷涌而出,男子用嘴紧忙堵住那个血洞,白色的瞳仁像是又有了光。
不到一分钟,车厢内已满是血腥味。玻璃上,天花板,台阶上,洒满了血污。男人吸了一会,见不在出血,便掰开司机的脖子,发疯似继续咀嚼吞咽,一口,两口,三口。它脸上虽然没有了血色,但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它的眼球。
再也看不清它的瞳孔,血色的面容显得那么恐怖诡异。
车厢的前部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人群像向前门挪动的更快了,人们不再扭头观望,而是疯了一样向前门挤去,后面眼看挤不到前门,开始砸车窗玻璃。
警笛声愈来愈近,我和九斤就近砸开一扇窗户跳车,离开了这里。向家的方向跑去。
中岭南站,离我家不远,也就三公里左右。跑到一半的时候,我听到了几声极响的炮竹爆炸声,像打雷似的。后来才知道那是枪的声音。
我没有回头,继续和九斤一前一后的疯狂向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