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道经两千言(1 / 2)
静室里檀香袅袅。
香奴被德檀瞧得不自在,闷头饮了半晌茶水,只觉这茶水入喉便有如那古溪春一般,丝丝缕缕逸散开来,汇入四肢百骸,游走一圈又融入妖丹之内,好生爽利。
德檀与薛钊又言语了一阵,香奴不好插嘴,待二人略略停歇,小女娘便忍不住问道:“这位……师叔,小……桂蟾可走了?”
德檀反应了下,才笑道:“你问的是张家女公子?她一早就走了,说是去中条山会友。”
“中条山?”
德檀呷了一口茶水道:“这世间女丹五派,一为上清,二为谌姆,三为老姆,四为谢仙姑派,最后便是清净派。前两者早已泯然,这老姆派却绵延至今,且有剑修完备传承,一直藏身中条山,少有世人知晓。”
薛钊讶异道:“完备传承?”
“术剑、道剑都有,可不就是完备?奈何日渐摔落,少有弟子能修成道剑。”顿了顿,德檀说道:“说来,桂蟾一直与那余妙锦被称为双壁,如今双壁照面,也不知是何等情形。”
薛钊思忖道:“想来应是惺惺相惜吧。”
德檀掩口而笑,道:“说不得会引得狂蜂浪蝶齐聚,双壁不胜烦恼。”
薛钊陪笑应承,心中思忖,难怪德檀师叔自承心性不佳,言谈一番,果然这位师叔于世间奇闻怪谈心生向往,说是修行者,更似那巷口卖茶水的刘三娘子。
这般心性,无怪一直滞留在练炁境。
一壶茶重新续水,薛钊这才说道:“师叔,此番弟子登门拜访,是听……张桂蟾说,八仙庵中藏有珍本老子五千言,不知师叔可否借弟子一观?”
德檀道:“就算你不说,贫道也要请你一观。我清净派道藏,非是寻常道门可比。”顿了顿,又道:“不过桂蟾所言有误,不是五千言,而是两千言。稍待,贫道这就取来抄本。”
薛钊起身相送,目视德檀师叔缓步出了静室,又落座默默等候。
香奴自顾自的斟了茶水,又饮了一口,咂嘴道:“滋味淡了,不过灵机却跟方才一般。”
“都说了,八仙庵中灵验的是那古井之水。”
香奴小口饮着茶水,忽而又想到了张桂蟾,便道:“昨晚小蛤蟆还说,晚上要来家中尝一尝巧娘做的月饼呢……结果今早就走了,也没吃上。”
“人家只是客气客气,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贪吃?”
香奴哼哼两声,暗中极为可惜。刚想交朋友,朋友就走了。
过得须臾,德檀女冠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册书卷。
见得薛钊,德檀开口道:“这两千言乃是祖师自湖广一古墓所得,与如今通行本大为不同。”
说话间将书册递过,薛钊赶忙起身双手捧了。
盘桓了大半个时辰,也该走了,薛钊收了书册便拱手道:“多谢师叔,弟子回去一定拜读。如此,弟子就不搅扰师叔了。”
“也好,”德檀沉吟了下道:“你本领高强,又是少年心性。想来秦王府故事与你脱不开干系……我辈修行中人,还是尽量少与宗室牵扯为妙。”
“是,多谢师叔教诲。”
德檀不再多言,叫过小女冠将薛钊与香奴礼送出了八仙庵。
来时阴云密布,这会却天色放晴。
小女娘瞧着对面东郭瓦子里游人如梭,热闹非常,顿时扯着薛钊要去耍玩。
香奴不喜那咿咿呀呀听不懂的戏曲,就扯着薛钊去看那傀儡戏、皮影戏,看到精彩处还会从荷包里取出铜钱大把撒出去。
及至午后,小女娘兴尽而归,双手还拿捏着两根糖人,蹦蹦跳跳的行在前头,时而探出舌头仔细的在糖人上舔上一口。
倏忽停步转头,却见心上人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擎着书卷,竟是便走便读。
“道士,有何好看的?”
“嗯,这两千言与五千言相差太多了。”
方才游逛瓦子之时,薛钊便不耐看那傀儡戏,于是取了书卷翻看。这一看不要紧,粗读之下,简直与通行本天差地别。
通行本名道德经,而这两千言总计十三卷,通篇只谈道,少有提及德,更不曾驳斥过儒家学说,似乎更贴合老子本意。
薛钊依稀记得,所谓道德经乃是老子出函谷关,为关尹子所拦求其传道,于是传书十三卷。
两千言总计十三卷,恰与传闻符合。
再看开篇,通行本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而这两千言则为:有状混成,先天地生,寂寥独立不改,可以为天下母,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国中有四大焉,王居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二者比照,通行本言辞模糊,故弄玄虚。而后者语言优美且含义明晰,没有言辞模糊与含义玄虚的表述,不重复,不罗嗦,简约而丰富。
粗看之下便有如此差异,薛钊本心便更信这八仙庵得来的两千言。
理由极为简单,老子可是道家,从不是什么道德家。既然如此,其原本论述,又哪里会长篇大论的提及德?
小女娘不解,问道:“差在哪里了?”
“天差地别,等我通读过再说给你听。”
“好。”
家门近在眼前,二人进得巷子里,就见一架马车停在路中央,几名脚夫肩挑手提将大包小卷挪腾到另一侧东新巷的一进宅院里。
香奴瞥了几眼,说道:“那空着的宅子好似进来人了。”
“嗯。”
“也不知能不能交上朋友。”
薛钊放下书卷笑道:“香奴,朋友须得志趣相投,哪里有强行交朋友的?”
香奴不服道:“郑月仙就是这般交下的,她教会了我好多,可惜如今却死了。”
香奴惋惜着,不见哀伤,只是可惜如今郑月仙说不得话。
薛钊顿时心猿意马,小女娘痴缠起来路数颇多,也不知郑月仙藏的那些陶偶到底都是什么样式。
笨重的脚步声过后,春娘提着一张羊毛毡奔将出来,立在门口来回抖落,顿时烟尘四起。
眼见灰土顺风而来,香奴急切之下张嘴便将两根糖人塞了进去,最终呜咽有声,却止不住春娘还在抖落。
薛钊探手揽住香奴,一步踏出,在那灰土袭面前却已原地消失,跟着便出现在了上风口。
香奴后怕不已,双手取出嘴里的糖人,恼道:“春娘!”
“哈?公子与少夫人回来咧?”春娘憨笑着收了羊毛毡,道:“珍娘打发额抖落抖落毡子上的尘土。对咧,公子与少夫人才走,就有人来登门拜访。”
“哦,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