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择玙(1 / 2)
即使早有如此猜测,但亲耳听见砚老先生说时,云珞心底仍会生出细微的触动。云珞自小勤读四国史册,但唯有晋国史,是在灵幽谷的藏书阁中完全找不到痕迹的。后也纳闷地去问过苍师父,但苍师父言下之意,是不希望他们去太了解晋史的,云珞便即作罢。
是从鬼宗出来后,云珞再一次去私寻了晋史,然而史籍上关于晋国的记载,有少许总让云珞觉得离奇而费解,尤其是最后一代君主晋希王在位时发生的一些轶事。
这些日子以来只听彼传闻而不能真正从字书上窥得答案,而史册上有关她最想知道的那个人的载录,更是寥寥几笔难得深解。就如同已远见了月之廓,而月前积着重重的云雾,始终未能观其真貌。
国度安平,君主仁德,甚至是曾持圣道之剑的国乡,而因身处乱世,而因兵戈扰攘的天下,还是落去了流血漂橹、尸横遍野的境地。
砚生很快沏好了清茗,分盅布位添好了茶水,再恭谨地回到了砚老先生身后。砚老先生欣慰地回首看了看砚生,温慈地道:“你也坐吧。”砚生便静穆坐在了砚老先生旁侧。
砚老先生侧抬手示意云珞饮茶,同时缓声言道:“晋朝的最后一位君王名号为‘晋希王’,如今的祁都,与登州大半西北面的土地,都曾是晋国的地州。彼时五国分据,不如现在统用了楚国的年号作记年时间,当时晋国的年号称‘肃伯’。”
云珞点点头,晋希王的年号由来是鬼王大人与她说过的,关于晋希王和他那位挚友的故事,云珞记的很清晰。
“肃伯七年时,开启了晋州的灾年。此年正月中,天降雪害,风雹砸毁了百人的房屋、霜寒冻坏了种植的冬麦。而至六月时,再发了旱情。”
河流涸竭,土地龟裂,草木枯萎,颗粒无收。三年大旱,晋州大饥。
晋希王在位十三年,而中却有近半数的时间都陷于灾荒和烽火中。
待讲到第三年大旱后的蝗害时,室间的氛围已是凝重万分,砚老先生痛心地回顾了肃伯九年时晋国的惨遇,而当年仅有七岁的砚生亦是那场饥荒的见证人。
砚生和砚老先生一样是灾殃和战乱后少剩的幸存者,即使早已易国更籍生活在新一片有亮的土地上、即使那苦祸已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但若凡忆起,都是悲入骨髓的凄怆。
“直至肃伯九年的年尾,才由宇文家的小公子设法亲去吴国求借来了赈灾救民的粮米,解了万人之难。那时若不是玙小公子,整个晋室恐怕撑不过第三年。”
云珞很好奇地问道:“玙小公子是用何种方法说动了吴国国君呢?”
砚老先生摆摆首道:“那年只有很少的亲卫护送着小公子去,请抒时是小公子独自面见的吴君,其间诸事一应没有外传。小公子是用何向吴君借来的粮食,外人不得而知,只怕当日随去的许数人也不晓究竟。”
洁润的白瓷品茗杯中盛着晶莹的茶水,波面无痕,云珞喃语道:“肃伯九年,他的年纪应该还很小,晋都往去洛城千里迢迢,只是派了很少的亲卫伴护着他去么?”
而砚老先生眸中情感苦涩地说:“去请求吴君借粮是小公子自己的主意,当时一说出就被他的父亲重重驳回了。到后时,小公子甚至谋划着独身前往吴都洛城,最后是事情为晋希王知晓了,晋希王向来喜爱这位小公子,便直接拨了近卫随他去,但宇文将军不允,言‘君卫怎可让他人私用?’,非让自己营里的士下替了君上近卫方作了首肯,小公子至此才正式乘车向洛城去了。”
“彼时玙小公子才仅有五岁的幼龄,至他真的带着救命的粮米回到晋都,所有人都说,他就是千年难遇的圣童,是上天赐给晋国的希望。”
千里跋涉,独面君情。从前只是听说玙小公子幼年神赋、迥越伦萃,却实在未想到他为晋国解大难时才是那么小的年岁。
云珞又是惊叹又是惋惜,不由地还分神想到可惜她生得太晚了,若是能得早生几年,没准还能在玙小公子来吴国借粮时远远见上他一面。
静置下品茗杯,砚老先生缓缓续道:“玙小公子归来是腊月中,发放完粮米和一些能供给的用物,又向王君请求筹集来了官绅士族弃置的衣物废布,再往贫穷的下层递予了去。以是如此一来,那年寒冬多活下来了不知多少人。”
“小公子的名字是夫人生前取的,择‘玙’之一字,正是将他视作了最珍贵的美玉。而小公子也就如其名一般品德高洁,晋国人感念他的恩仁,私下又以‘璠玙宝玉’四字来喻颂他。”
“腊月月末时降了场雪,三年大旱毁生息,晋希王免去了此年的行猎,郑重地举办祀坛拜祭了神明后,就筹备着准备过新年了。次年才入春就接连落了好几场甘霖,到了雨水节气,霈泽连绵不断,是为晋国的救命恩露。”
“不久后小王子降生,这是晋希王的第一个孩子,晋希王喜极,为小王子大设宴席贺祝。普天同庆,人们都贺说小王子正是老天为晋朝降下的祥佑,便由着乐称王子是晋国的‘小福星’。但虽如此言,大家心中都深知,晋国是依靠着宇文家的小神童才能续存下来的,小王子是福星,玙公子亦是福瑞。”
那样很好。可又是什么时候发起了疫呢?
薄瓷盏中云华既尽,砚生即刻为二人再添七分。砚老先生声音悠长,徐徐再道:“本以为旱情过后祸事就结束了,但没有想到又会闹起瘟疫。元宵前后晋都中就出现了咳喘恶寒的百姓,一开始都没当回事,拖到后时胸痛咯血了才紧忙地想治,但那时又来不及了。”
砚生难过地垂下了头,砚老先生注视到他的动作,温慈地抚了抚他的头顶。
“初染者咳嗽气促,严重者咯血发热、甚至胸骨疼痛得难以喘息。这病爆发得又急又突然,等到官府派人来助时,都城中染病的人数已达百众人。”
云珞蹙眉问道:“怎会突发起瘟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