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2 / 2)
“他真是坏事做绝,不仅撺掇着哥哥到汉国出仕,还打我的人。到了那里,看见他的嘴脸,我就忍不住了,父亲,你去你也忍不住。”
“回禀太守,小人确有真凭实据。”
青莘幽幽开口,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主,一开口,这就是什么惊天大猛料。
“小人却有有真凭实据,证实前宗主与刘汉贵族有勾结之事。”
说着掏出一封书信。
俞秀松接过来,越看越惊心。
“那么多钱粮,去哪了?凭空消失了吗?给汉国送出去了。”
“他让兄长出仕汉国的举动,也奇怪的很,要说不是预谋害两位兄长,我都不信。凭着一口气,我就是要夺他的权。”
青莘低头垂目,又抬起眼淡淡地朝着俞太守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太守大人,要把我们的安危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能让俞氏在这乱世活下去。”
俞羲和一拍桌子,豪气道:
“父亲,话既然说到这,干脆还有一事,让我这管钱的属下一并说了。”
俞羲和说着,朝青莘点点头。他便从袖袋里掏出两本账册摆放在桌子上。
青莘指着其中□□:
“这一本,是公账,记录的是我河东一郡,登记在官府的在籍人口。”
然后又指着另一本说:“这一本呢,是私账,登记的是隐匿人口。前几日我才做的,汉国如果要来我们这里征召兵员,就报公账。”
青莘轻描淡写的说出口,仿佛在漫不经心说着,天要下雪了,这样的话。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饶是俞秀松久经风雨,也不免震惊。
俞羲和自告奋勇,眼神闪过一丝大胆的狡黠:
“我替他答。父亲,还用说吗,这就是第一步棋:瞒报人口,豢养私兵呀。”
青莘笑了笑道:
“连年战乱,河东大地上最多的,只有两种事物,一种是坞堡,一种是流民。各地的世家大族形成了各种坞堡以自保。但是咱们更需要多多的人手垦田,以后,女郎还会收留更多的流民。为防备汉国,降低他的戒备,只得行如此非常手段。”
大量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开始在天灾人祸下,变成了烧杀抢掠的流民,而大量的耕地,因为没有人去维持耕种而荒芜。
这两种状态,都使得当前的官方朝廷,晋朝、汉国都很难得到兵与粮的补充,但这种混乱与失去秩序,就是俞氏的生机。
青莘道:
“刘氏内迁200年,虽然受汉家教化,但是他们实为匈奴铁弗部贵族后裔,俞氏乃汉族士族。胡汉矛盾本就深如鸿沟。就算如前宗主所计,打算依附于他,太守大人却仍算晋朝册封的太守,他们不会真正信任。”
“前宗主所设想的这条路,本就行不通。”
青锷不仅对历史时事,而且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充分展现着他不输于顶级谋士的战略眼光。
俞秀松大为震撼,女儿麾下,竟如此卧虎藏龙。
俞羲和不等他从震撼中回神,总结性的道:
“父亲大人,就让女儿冒险赌一把吧。群狼环伺,想击退狼,也许我们会死,但将来史家刀笔,必书我俞氏未堕世家风骨。”
她目光通透而沉静,俞秀松读出了一股类似于当年晋朝全盛时期,公卿世家领袖翘楚人物,那般的从容不迫。
那是一种大人物的气质,风神秀骨、无惧无恐。他从未料想过会出现在一个女孩身上。
“俞氏一族的兴衰,系于我女之身,为父汗颜。”
俞秀松半晌沉默,最终才湿润眼眶看着女儿。
“你做了太多本不该你这个年龄,这样的身份该做的事,是为父无能。”
俞秀松泪水滑落,老泪纵横。
他擦擦眼泪,拿起桌上的令牌与印信,唤道:
“吾女羲和。”
俞羲和看见他郑重的神色,不由得站了起来。
俞秀松将两物放在她手上,说出了他这辈子可能是最惊世骇俗的大胆出格之语:
“为父一生谨小慎微,如今便做主,我俞氏宗族、家族之权由我儿全权总领。南朝汉地我们是回不去了,只得苟延残喘于北地,据这河东之地,与匈奴汉国与虎谋皮、夹缝生存,不知能周旋到何时。”
“这副担子,容为父,今天交给你。”
“从此后,我女为宗家之主,诸事诸人,皆由你号令。”
长明看着俞羲和与那个叫青莘的男子之间,默契有加,你一句我一句。草原部落没有这种昌明的文化,汉人拥有谋略性的人,总是受单于格外尊重。他们太敏锐、太有预见性。
他听懂了其中的惊心动魄。
纵然传闻中,她不学无术、愚钝不堪、各种劣习。但如果不是朝夕相对,见过了她收容流民、弹压宗主、收服人心的每一面,没有人会知道,石中璞玉是什么意思。
“父亲,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但是,防着您老人家万一忘了。我还得提醒一下,那个檀济绍如果来求娶,可千万不要答应啊。”俞羲和探回脑袋,看着俞秀松。
“吾儿去吧,为父知道。”俞秀松应了声,看着女儿潇洒昳丽而去的背影,还在久久无法回神,不禁在心内感叹,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乱世之中,他一个饱经世事的人都不知如何面对,可女儿却似乎已经立起来了,找到了她的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