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山(1 / 2)
许是知道了隔壁住着人的身份,谢时韫最近发觉。隔壁已经很久没有赏月作诗了。甚至就连说话声音都有刻意放低。
谢时韫也不甚在意,每日仍然恪守清规,过午不食。蒙着发,着僧袍,将自己封闭在这一方小院,潜心诵经。并不在意外界对他出家的任何看法,也不在意宫中因为他是否产生了混乱。
他只知道,诵经可以平复内心,向佛可以减少以往杀戮带来的罪孽。他本就无意于朝堂,如今更是乐的清闲。
可隔壁的穗岁却无法平静。几次午夜,她辗转不能入睡。景王出家是她不曾想到的,他放弃所有,一心向佛。如今和她一样,封闭在这小院里已有数月。
难道这一生真的要如此过吗?难道真的要放任朝堂之上被黑暗所笼罩,自己的仇人权力滔天,逍遥法外吗?
她的身份就像一个炸弹,一旦被发现,等待她的就会是无止境无休止的追杀。而自己又能在这万古寺隐藏多久呢?
她没有亲人,没有权利,没有护卫。一旦被找到,必死无疑,大仇谁来报呢?她只能寄希望于景王。景王是最有能力和太子一方与之抗衡的人。可景王现在的样子,与寺里的和尚,除了头发,毫无二致。
抛却了身份,放弃了权利,他又如何能帮助自己报仇呢?穗岁在床上翻滚,无法入睡。眼见屋外天色已开始渐明。
穗岁起身穿上衣服,独自一人在庭院里踱步,不住地叹气。明明是妙龄的女子,却满心愁绪,难以解脱。
女子轻柔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惆怅和孤寂,传进了谢时韫的耳朵里。谢时韫坐在庭院里,手里拿着那颗珠子,也一夜未睡。
晨光熹微,却听得隔壁女子连连叹息的阵阵愁绪。
谢时韫也不知是怎的,听着穗岁的叹息,破天荒地开了口。
“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听听,闷在心里永远也只是愁思。”
话一说出,隔壁的声音骤停,只留下清晨的薄雾和湿润的空气,在空中肆意地飘散。
“王爷也未睡吗?”
“圆怨。”
“大师。”
谢时韫闭着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算了,大师就大师吧。
“可以请问大师一个问题吗?”
“问。”
“余生大师是否都会如此,隐居于山林,再不入红尘?”
“一心向佛,理应如此。”
“王爷久未回京,可知如今朝中局势?”
谢时韫听她这话有些想笑,也当真勾了勾唇角。
“后宫都不得干政,你一闺阁女子,谈这些作甚。”
“只是想说,朝堂之上,没有王爷,许是难盛。”
“当朝皇帝身体康健,太子健在。主圣臣良,百姓安居乐业。无我又如何?”
谢时韫话一说完,却未能得到女子的赞同,只闻一声悠长无奈的叹息。
谢时韫找到慧明,和他说最近自己的所想所得。慧明哈哈大笑道:“看来谢施主最近颇有佛缘。”
和慧明大师相谈甚欢,谢时韫出门回自己的小院,只是刚跨过一道拱门,就和一人迎面相撞。
穗岁被撞的后退,眼冒金星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的东西也尽数散落。谢时韫伸手想要去扶,可手刚抬起,却突然想起什么,又收了回来。只蹲下身来帮忙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
“岁姑娘有无大碍?”
“无妨。多谢……大师。”
谢时韫拾起地上一页纸,随意一瞥,却见是手抄的,工工整整的一页佛经。
那字恣肆狂放,却在笔锋之中可以看出,是女子所写。
谢时韫不由好奇询问:“这是你抄的?”
“是。”
“你的字是谁教你的?”
“是家父。”
谢时韫知道她父母已去,无意惹她伤心。把散落的纸捡起捋平,还给穗岁。
谢时韫移开话题道:“你写的很漂亮。”
“多谢大师。”穗岁去前面送佛经,谢时韫回头看着她消瘦但仍旧挺直的背影。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像是一个谜,一直想把答案告诉他,却又一直欲言又止,他看不透谜面,也猜不透答案。
又是一天,岁柏传来消息,说是孔盛路过锦泽,请求一见。
孔盛是谢时韫在边疆认识的朋友,家中经商。为人豪放仗义,和谢时韫颇为投缘。某次战后,谢时韫受伤暴露,是孔盛救了他一命,并将他藏在自己家中,隐匿了数月。
谢时韫也准备去城中见见朋友,还特意去寺里给孔盛求了道平安符。
清晨,谢时韫打开房门,门口竹林里一道浅蓝色的身影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