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2 / 2)
此刻天已透亮,阳光抚慰之下,苍翠的极峰岭,清新如洗,湛蓝的天空,纤云不染,树梢的残雪,丝丝融化,滴答落下。
大帐内,巨烛未熄,火塘中,火焰正炽,少年喝完一碗粥,徐徐问道:“可续否?”
见中年人点头,管家便端碗准备退出再盛,少年又道:“若有肉饼,也请赐一二。”
不是命令,不是恳求,而是吩咐!
中年人愈觉惊奇,便打量了一下少年,果如女儿所言,修眉深目,挺鼻薄唇,只是清秀的脸庞,没有一丝红晕。
他心中一动,似曾相识。
慕华彦!此必慕华彦之子,因何现身于此呢?
见对方打量自己,少年略一颔首,说道:“谢大人赏粥。”
恰管家进来,一边布食物于他面前,一边呵斥:“这是宇文大人,当朝司徒。”
此人正是当朝司徒宇文化成,位列三公,那位公子,便是他的长子宇文豹,小姑娘便是爱女宇文燕。
此番郊猎,不意遇上此事。
少年见又是一碗粥,还有一块烤羊腿,也不说话,开始喝粥,宇文燕闻见肉香,从中年人怀里跑出,坐到少年身边,说:“我也要吃。”
少年抽出靴中短刀,刀刃向内,割下一块好肉,递给她,再割下一块,矜持却毫不迟疑地吃起来。
待他吃饱,宇文化成便问:“你是何人?因何来此?”
少年犹豫了一下,才徐徐说到:“我叫段文锦,来自南边,父母死于恶病,文锦无奈,将他们葬于荒野,不意错杀公子爱犬。”
校场外突然嘈杂一片,似乎有人要硬闯进来,护卫入帐禀报:“有人搜寻逃奴至此,要进帐搜查。”
宇文化成看了看少年,少年心中咚咚直跳,脸上略显恐慌;他沉吟了一下,便转身吩咐:“告诉他们,这里没有逃奴。”
护卫喏喏退出,少顷复又返回,嗫嚅道:“他们有执金吾随行,要硬闯大帐。”
宇文化成怒极,却沉声说道:“擂鼓,摆仪仗!”
卫尉府管家带着执金吾,正洋洋得意硬往里闯,嘴里骂道:“死畜牲!明明有人看见这死畜牲逃了进来,为何不让我们搜查?咱们有执金吾衙门牌票,休说一顶帐篷,就是王爷府,直进直出。”
护卫双臂抱胸,结成一排,将他挤在院外,管家一挥手,执金吾便要硬闯。
忽然三声鼓响,声震荒野,林鸟惊飞,困兽群奔,众人惊惧不已,便见两行黑衣护卫墨线般从帐内激射而出,趋步至院门前,挺胸肃立,手按腰刀,怒目而视。
宇文化成踱着方步,带领众人从帐内徐徐走出,逃跑的少年,赫然在列,来到管家面前。
“你抓逃奴?”
“是,司徒大人,这死畜牲昨夜杀了府中两名护卫。”管家被他气势震慑,小心答道。
“逃奴何名?因何逃走?”
“这!”管家语塞。
“我帐中之人均在于此,你若能叫出逃奴之名,便可带走。”
管家无语,犹豫地看着少年,少年也仇恨地看着他,认出了他便是昨日在自己家,率众行凶的恶奴。
管家踌躇不已,若说出少年名字,他却不是逃奴,若随便说出一奴隶之名,又不是眼前少年。思忖片刻,只好悻悻说道:“下人误报,打扰司徒大人,在下告辞。”
宇文化成冷笑:“如此无礼,就想一走了之,何其便宜,来人,给我掌嘴。”
两名黑衣护卫不由分说,抓住管家,左右开弓便是几记暴雷般的耳光,管家顿时脑袋嗡嗡作响,双颊红肿,嘴角血出,本已硕大的头颅,又大了一号。
宇文化成挥手止住,回头对自己管家道:”回城!“
他虽是文官,驭下极严,向来言不二语,不移时,众人便行进于回城的驿道之上。
行至一处山腰,隐隐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得大地轻轻颤动,众人心下骇然,胯下坐骑也骚动不安,宇文燕和宇文豹共骑,脸色煞白,只紧紧抱住阿哥。
宇文化成面色平静,催马急行几步,转过山腰,立于道旁开阔之处,众人也都催马快行,立于他身后。
少年抬眼望去,便见山腰之阳,一队羽翎甲士泼风般疾驰而来,黑盔黑甲,红缨红袍,手执长戈,长戈上飘的却不是红缨,而是红色的缎带。
山路蜿蜒,军不成阵,长戈却笔直向上,矛尖阳光齐映,灿烂如雪。
寒气森森,萧萧如林,高马重甲,滚滚而行。
马蹄落地之声,有如鼓声指引。
领军校尉已认出宇文化成,驭马闪至路边,左手成掌,向前平伸,示意队伍继续前行。继而面向宇文化成,右手平胸,低头施礼:“司徒大人,在下重甲在身,恕不能全礼。”
少年细看,正是昨日扈从卫尉宣旨的羽翎校尉,不禁抽了一口凉气。
宇文化成右手虚扶:“是乞伏如之,你军务在身,何须客气,这就要去边关吗?”
“是,太子殿下虎符调兵,皇上命在下率两千羽翎护卫太子中军,在下不敢停留。”
“大人此番必定助太子殿下旗开得胜!”
“谢司徒大人吉言,在下告辞。”话未说完,已掉转马头,鲜衣似锦,怒马如龙,扬长而去。
少年钦羡不已,脱口说道:“大丈夫当如是!”
宇文化成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催马前行,却对宇文豹说道:“太子聪慧仁孝,英明果决,乃国之基业;此番征讨宴国,已三月有余,今春暖雪化,草木复生,利于我骑兵奔袭,此次调兵,必获全胜。”
众人无语,只催马紧跟。
中午时分,便到了平城,昔日的黄土小镇,已变成氤氲的帝国都城,天圆地方,源远流长,方正巍峨的皇宫,矗立在城市中央,庄重、威严、凛然不可侵犯;依形傍势,以皇宫为中心,辐射一层一层的砖房瓦舍、庭园府院,星罗棋布的街衢,勾勒其间。
越往外,房屋越稀,缀满郁郁葱葱的农田,目力所及之处,远至天边,能看见大片的草原,星星点点的毡房,如白云一般。
转过繁华街巷,来到司徒府邸,宇文燕跳下马背,便招呼少年一同进去,他却踌躇了,虽已无家可归,可此一进去,却福祸未知!
未及多想,宇文化成已经踱步至他身边,厉声喝问:“你究竟何人,如实说来!”
几名护卫不言声将他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