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寿终(1 / 2)
俗话说,赶集上会做买卖。
逢上日子,摆摊的摊贩格外多,再不济便在地上铺点东西,直接叫卖,市集上的摊贩声便一声大过一声。
我数了数身上的钱。
不必悲观,过个寒酸点的年还是可以的。
我寻了几家菜贩,挑来拣去,买了些新鲜蔬菜,又寻思着过年总要解解馋,喂喂饱肚子里的馋虫,于是忍痛割爱,挑了一条五花肉,唯独路过甜品栈子,我停在门口,半晌没迈步。
摸摸荷包里的铜钱。
得,走吧。
我安慰自己,生活是必要的,而蜜饯子是会烂牙的。
抬头看看天。
日头起来了。
我慢慢悠悠地晃到了晌午,不晓得夫君等得急不急,这样一想,脚下便生了风,匆匆忙忙从人群中穿梭,寻回去的路。
小路人挤人。
小青年连忙让路。
有善心的几个忙不迭伸手扶我,口中念叨道:“老婆婆,莫着急,这儿人多,恐摔着您。”
我摆手说不用。
平日里在夫君面前,我装着身子骨不好便够受累的了,如今在外面得了自由,自然不想受束缚,怎么舒服怎么走。
我走得四平八稳。
小青年这才放心收回手。
如此这般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我恐误了中午生火做饭的时辰,脚下步子又急急加快。
倏尔,身后悠悠传来惊叹。
“阿婆身子骨真硬朗。”
我心中唉声叹气,我不止身子骨硬朗,脸牌也极好,只是……我捋了捋白色发丝,再生愁容。
回去的路不好走。
正所谓,山路十八弯。
其实,我与夫君原本住在小县城里,只是年龄愈来愈大,眼见着周围邻里的同龄人都去了西天,只有我俩活生生,一天比一天精神,属实奇怪了一些。小县城地方小,可口水唾沫却不少,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每日每日在县城里传一圈,时间长了,我与夫君连门都不好出了。
我与夫君打算搬家。
商量良久,夫君提议搬去山林中。闹市远,心自静。
我自然同意。
搬家那天,我与夫君收拾了一些细软,便相互搀扶着出了小县城。临了临了,仍旧能听见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句话怎么说的?
“两个老不死终于走了。”
我笑,心中想说便说罢,总归不会少块肉,可夫君却仍是气愤,我告诫他压着火气,莫要惹是生非。于我而言,平平凡凡结束一世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夫君在山林中买了一间房。
那儿便成了我们的家。
这个家自然不如小县城舒服,它夏天热,冬天冷,我不是在夏夜里喂蚊子便是在冬日里冻冰水,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夫君曾问我要不要搬走。
我坚决摇头。
这些凡人眼中的苦难在我眼里自然不值一提,可再次面对那些长舌妇人、八卦老头,我也是真怕我自己压不下捻诀的手。
夫君心疼地摸摸我的头。
他以为我是被那些小县城里话伤了心,不敢再回去,心中一软,心疼我心疼得不得了,干完活计还连续干了几月的家务。
我看破不说破。
只当顺了他的心思。
思及此,我嘴角压不住得上扬,山路也好走不少。
——
日头当空。
我离小屋子只一步之遥。
倏尔,周围气息忽变。草木簌簌摇动起来,似风吹过,吹落了树上仅剩的枯枝落叶。我脚步停住,这般诡异,绝不是风。
我敛了眼色。
脚下土地微微晃动。
我攥紧拳头,形势愈演愈烈,那股力量仿若要掀翻脚下土地,激荡得如同奔涌的潮水一般。我心下明了,不论来着是谁,皆是不善之客。
我掐了个诀。
脚下邪风忽起。
声势浩大的邪风打在我的后背,我手一松,蔬菜与五花肉双双落地,扑在了泥地里。我的肉呀,我只觉火气上了头,眼睛眯起。
我恶狠狠唤了个杀诀。
弹指为上。
身后的邪风逼退三尺。
我转过身,斗篷随着邪风飞扬。我道:“还不现身?”
话音落地,邪风忽而停止,满天只剩下孤叶落地的簌簌声响,静谧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一笑,定在原地,抬手蓄力,企图逼出那位欲行偷袭之术的小人。
山林里静谧了片刻。
倏尔,沙沙声四起。
我面前八尺的方圆之地如同一个漩涡,风卷着枯枝败叶旋转飞舞,而漩涡的中心也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它周身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
缭绕中,它终于开口。
声音是沙哑的。
分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