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各处心事(2 / 2)
魏远书摇摇头,“宋意初不习武,我也没听她提起过。想来她也觉得武功这玩意,其实没什么好的。”
“也?”韦肃打个哈切,有些倦意,却还是问道:“怎么,远书你不喜欢练武么?”
魏远书叹一口气,轻声道:“习武强身自然好。”
只是话音刚落,魏远书瞥一眼韦肃,就看见他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倒是手中的剑握的紧。魏远书心想:我便是说了,你又怎么懂呢?
他起身去楼内寻了两张张毯子,随意盖上,也合眼睡去。
——
怀远坊内,那处原属于拜火教使者安平的宅子,现已是黄叶居所。
黄叶虽是前波斯王族后裔,却也没什么娇贵习惯,毕竟亡国亡族多年,有些事情不得不适应。这么多年下来,这血脉正统至极的波斯贵族,
已然变成一个苦行僧一般的人。而在国子监求学多年,汉家经书典籍读了不少,竟也有了几分诗书气质。
夜读春秋本是中原脍炙人口的故事,如今放到黄叶这里,倒也有几分别样的味道。
安平书房中,黄叶点一盏油灯,翻看手上一册《春秋》。这书有些旧了,想来有些年头。只是即没有名家旁批,也不是什么珍贵纸张、圣人笔墨,其实也不值几个钱。
这书是黄叶在国子监的老师所赠,那个籍籍无名的老儒生,曾问过黄叶为何要读书。
黄叶回了“乱世自保”四字。黄叶求学结束后,他便赠了黄叶这本《春秋》,并题了微言大义四字,嘱咐黄叶一路远行多加小心。
只是此番回长安,才知道那个有些絮絮叨叨的老师,已然长住在长安城外一座坟茔中。
黄叶在波斯时,时常翻阅这本《春秋传》,日读而日新,越是读下去,越是明白老师的用心。可惜再回来想要请教时,已经没了机会。
黄叶神色专注,轻轻翻到“隐公九年”一章,微微叹一口气,也不知是书上风雨重,还是屋外杀意浓。
他轻声道:“客从远处来,未能亲自迎接,失礼了。”
门忽的打开来,一个人走了进来。
说是人或许不太恰当,因为毕竟世上虽有奇人异事,却也少有这样的人:一个戴着铸铁面具,穿着铠甲,恨不得把身上每一寸都置于铜铁保护之下,甚至没有透气的地方。
如果一个人,无面、无声、无情,这样的人是否还算得上存在。
黄叶认为是算的,因为一个人若是不发声便能杀人,能威胁到拜火教精锐弟子的性命,那这样的人未免太过可怕。
黄叶放下手中书册,笑着道:“原来是铜先生,早知如此,我该备上好的兵器的。”
那全身铠甲的怪人走进来,不带半点声响,让人不禁怀疑他身上的铠甲难道是纸做得不成?
那自然不是的,他身上的铠甲,是蓝白坊前代掌门呕心沥血,花费三十年光阴做出来的,中原、西域、波斯、南海,四海八荒独一份,只因没有第二个人能忍受得了铁烙之痛,纵使那铁是世上最珍贵的“”
这铠甲并非穿在身上,而是烙在身上。
这样的酷刑之后,自然不可能再有说话的本事。但偏偏世上没人敢做他的翻译,也没人能做他的翻译,所以铜先生随身带着一卷纸,但从不带笔,因为他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写好自己想说的话。
有人会想,若是旁人提了他没写出来的话,他怎么办?
那自然好办,只需除去发声的人,自然也没了问题。
铜先生抬手,一张薄纸缓缓去往黄叶身前桌上,纸上字迹工整,写着“拜火教”三字。
这是询问,或是质疑?黄叶笑着道:“是。”
铜先生点点头,又一张纸轻轻飘到黄叶桌上:“神启真假?”
黄叶神色严肃,表示自己所说绝无欺瞒:“神启千真万确。想必铜先生与叶先生也知道,拜火教中素来有骑士团三十二人,来历皆是成谜,但武功非凡,有些甚至在寻常中原一流高手之上。其实这些骑士并非什么来历神秘,也不是什么秘密训练,尽皆是由神启转化而来。查不到也是因为这些人从来都是随意寻找,然后用秘术洗去脑中思想,随即神启之后,便成了世上罕有的高手。”
铜先生的脸掩藏在空白面具下,但也看得出来震惊神色。
黄叶继续道:“我离开波斯,来长安时,便奉命带上了这三十二人,但穿越大漠时,风沙侵蚀,盗匪劫掠,现在只剩下十五人,便是外边的这些了。”
铜先生身子微微一转,看着屋外那十五名神色戒备,但毫无畏惧神色的护卫,轻轻抬手,又一张纸飘到黄叶桌前:“验证”。
黄叶一时拿不准如何验证,只得微微点头。
铜先生点点头,随手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这短剑也不知是从哪里取出来的,大概他身上铜铁铠甲有别的机巧。
短剑朴实无华,但握在铜先生手中,便有了一寸锋锐,和一寸杀意凛然。
只一瞬,铜先生的短剑便停在了离他最近那护卫的眉心。而那护卫的弯刀,也触到了铜先生咽喉处的铁甲。
铜先生点点头,任由那护卫使力,却无法刺入哪怕一分一毫。随即轻轻一掌,将护卫送出几丈外,随即大步走进屋内。
黄叶喝止住护卫,明白了铜先生所做,笑着道:“铜先生好武艺,在下大开眼界。”
铜先生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杀意消失,随之而来却也不是温和,而是冷漠,他抬手将最后一张纸送往黄叶桌上,转身离去。
黄叶目送他离开此间,才拾起桌上那粗糙纸张,看清了上边的几个工整字迹:
“六月十七,晚,道德观。叶金若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