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春耕(1 / 2)
早春二月,冰雪消融,草木新生,冰凉的雪水汇入沙河,鱼儿跃出水面,鸟群翱翔在天空,大地再度呈现出勃勃生机。
一年之计在于春,作为当下最为发达的农耕社会,农业生产自然是国家的根本,除了皇家例行的籍田礼以示天下表率外,还有多种多样的劝课农桑、鼓励生产政策。会州一地,尽管知州与知县不和,在这件事关根本的大事上,赵雍也以劝农使、郝知县兼劝农公事的名义下发了劝农书,明示诸堡寨以农为先,谨视土膏之宜,宣以稼政之目。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怀戎堡中一场春耕动员会也如期举行。
会议在堡衙大堂举行,韩靖领头,两个指挥八个都头,外加贾秀才和一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小吏。会议的内容很严肃,但现场的氛围却很轻松。这也不奇怪,除了都是些糙人,说起话来混不吝之外,前期的准备工作确实做得扎实。
“州城的劝农书已经发下来了,眼下这春耕便是堡中的头等大事。明日是黄道吉日,州城鞭春牛的仪式便定在明日,到时世成和王兄弟随俺一起去。今年堡中多了几千丁口,前期为了安顿好这些人可是抓破了脑袋,不过只要熬到秋收,就能真的安稳下来。堡中春耕历来分军民两块,秀才,你主管民事,先把营田的事分说一二。”
秀才朝众人一拱手,而后娓娓道来,“三哥,各位兄弟,去年俺们出征一趟损失惨重,两堡弓手原有九百余人,历经战损和补充正兵后已不足三百;年前安置的难民中招募勇武者三百六十一人,两下合计有弓手六百余,这些算是堡中正兵的后备。
依照朝廷的‘沿边法’,已对新募弓手授田两顷,免租税,其余成年丁口授田一顷,堡中新购的百余匹驮马、耕牛和打造的各式农具业已分发下去。按照王兄弟的想法,每个安置点都挑选了一两名种田的老把式指导耕种,提高秋粮产出。粗略估计,今年营田一项累计可新开荒地逾四万亩,堡中秋粮可多收四千石。
此外,接济百姓的口粮约定两年内偿清,百姓均无异议,各式农具皆按市价折粮返还,这一项也可积粮两千石。”
韩靖哈哈一笑,“嗯!听秀才这么一说,俺觉得自己也算是财大气粗了。营田的事秀才自己操持,俺不管了,但军屯的事咱们也不可懈怠,屯田分散几处,最近的离堡城也有五里,为了防备西贼扰耕,必要的手段也要有。俺觉着,怀戎堡这里留下百人守城,王兄弟调教的那些个精锐全撒出去,东面北面都要顾及到,这件事王兄弟自己筹划,剩下的人全给俺撵到地里去,都头队将要做出表率,水泉堡那边世成你要盯好,今年能不能吃饱吃好就在此一举!”
次日早晨,一场声势浩大的鞭春牛仪式在会州城东的一处农庄如期举行。
会州城中的居民和闻风而来的附近百姓把庄子外的一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之中是一些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小吏和几十个手持刀枪的兵丁,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头披红挂彩,与真牛大小一般无二的泥塑春牛。
韩靖带着翟世成和王璞二人一早便赶了过来,马匹拴在路边的树桩上,人则站在道旁闲聊,文官老爷们还没到来,他们也知趣的没挤进人群抢风头。
不多时西面又有几骑打马而来,翟世成眼尖,提前给王璞介绍,“是新泉寨寨主谭志和正川堡堡主郭如,这两人倒是与我怀戎堡相善,前面那人便是郭如。”
说话间几骑已到近处,马上之人勒停奔马稳稳停在七八步外,打头的郭如矫捷的翻身下马,缰绳往后一抛,便有亲随上前接住,双手抱前施礼,“三哥,翟兄弟,许久未见,兄弟甚是想念!”
后面的谭志也紧跟上来,几人相互施礼完毕,郭如目光炯炯地看向王璞,“这位想必是王璞王兄弟,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谭志也把王璞上下打量一番,嘴上啧啧称奇,“军中传闻王兄弟身高八尺,胸围也是八尺,勇武之名直逼翁仲,今日一见足见所言非虚!”
一干人中,王璞年龄最小资历最浅,他极力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朝两人连连拱手,“两位哥哥厚誉实不敢当,我是什么尿性三哥最清楚。不过说起身高八尺,我也勉强认下了,这胸围也是八尺算怎么回事,我这明显是虎背熊腰,怎生被比作一大号的柱子,可见这流言不足信!”
“哈哈......有趣,有趣,没想到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王兄弟倒是一个妙人!”
说笑完毕,两人看向韩靖,谭志以半真半假的口吻先开口,“三哥,俺觉得你现在太不厚道?”
韩靖故作疑虑,“谭兄弟何出此言?”
“外间都说你堡中好生红火,那烧酒几车几车往外运,连州城中发卖的都是你的货,大家都是一口锅里抡马勺的,兄弟现在快穷的揭不开锅了,三哥你得帮衬一二!”
“是啊,三哥!”一旁的郭如也出口帮腔,“俺们两个堡寨去年就发了两个月饷,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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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儿郎要不是还有块地栓着早就跑光了。现在你有了发财门路,可得匀口汤出来喝喝!”
韩靖是个厚道人,虽然两人说得稍显夸张,但也是八九不离十,有心出手帮忙可自己这段时间开销也大,银钱不趁手,酿酒的法子那是下金蛋的母鸡更不能稍有泄露,心思百转面露为难之色。
几人目光都聚在韩靖身上,见到韩靖表情王璞连忙出言解围,“三哥,两位哥哥,我这里倒是有点想法。”
“哦?”
“不如这样,我们把堡中的酒水平价出给两位,至于销路,西面的兰州,南面的巩州,两位哥哥大可私下前去联络,与人分润点,事情若成自然多了一条生财的路子。”
“行!干了!”都是穷疯了的人,当下也不管什么清规戒律,忙不迭的答应,
“王兄弟豪气,你这兄弟俺们认下了!”
事情谈成,场面为之一松,几人再度说起共同关注的话题——西夏。
“西贼去年动作不小,俺觉得早晚都得大干一场,说不定都拖不过今年。眼下会州可就五个指挥的兵力,都监是死是活没人知晓,知州大人不善兵事,三哥,你现在就是咱们的头,今天好不容易遇上,是不是商议一个攻守的法子,免得如其他地方一般被各个击破。”
“郭兄弟说得有理,此时再不抱团就是等死!”
韩靖也是一脸郑重,“话虽如此,上面还有知州大人在,这些大事如何绕得过这些文官老爷?”
韩靖如此一说几人也是颇为踟蹰,王璞适时发声,“正川堡和新泉寨的直接危险来自西北面,而水泉堡和怀戎堡的危险来自北面和东面,西贼但凡不是几路齐至,我们都有相互支援的余裕。但兵事最忌犹疑,知州那里虽然绕不过,有事正常报备便是,但几个堡寨私下却可建立联络和攻守同盟,获悉一方出事即刻整军出发,这样救援的时效可高出不少。”
“可这也有私自出兵之嫌!”
“三哥,俺也觉得王兄弟这提议不错。今时不同往日,西贼势大,经略司也指望不上,咱们边地这些人稍有迟缓便是城破身死,容不得文官老爷们那套徐徐图之!”
“也罢,既然几位兄弟都这样说,那这事便定下来。不过面上的功夫一定要做够,省得到时有人作妖。”
随后几人再度商议起联络和救援的细节,入庄道路的远处两拨人各自簇拥一顶轿子缓缓行近。前面一波是知县郝伯冉及其随从,柳师爷与吴指挥赫然在列,随后而至的自然是知州赵雍。
郝知县一身官袍,扫了路边等候的几人一眼,负手往前走去,维持秩序的兵丁连忙在人群之中清出一条道来。后面的柳师爷与王璞相互施礼后紧紧跟上,而吴指挥则闹了个没脸,除了韩靖礼节性的稍做回礼,其余几人都是冷哼。吴当彦没脸留在一干军将群中,只得讪讪地跟上郝知县的步伐。
与郝知县相比,赵雍的举止更为得体一些,也是看了几人一眼,随后发话,“来得倒是齐整,都跟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