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一章(2 / 2)
桑良玉无数次试图将大通钱庄纳为国有,却被朝中贵族一再阻拦,连陛下也怀疑他的用心。
他们早被大通钱庄喂得脑满肥肠,生怕纳进朝廷再也挣不了一分钱。
如此结果便是坐视大通钱庄壮大,与贵族豪绅往来,若骤然发难,怕是民不聊生,或可能在顷刻间颠覆政权,影响国运。
“派去查大通钱庄幕后老板的探子回了消息,道是会见拓跋明珠,提供资金支持,也想挣个从龙之功。”桑良玉眼中难掩狠辣:“打探到大通老板落脚之地,拿到执掌钱庄的印信后,杀了!”
管家:“遵命。”
大通钱庄的老板前脚会谈拓跋明珠,后脚便在落脚之处遭遇刺杀,被另一拨人救走,消息还是惊动拓跋明珠。
拓跋明珠从行刺之人身上搜寻到来自国师府的痕迹,心头明了,这是桑良玉对他先动手的警告,因此心慌意乱地冲高遗山说:“我早说过即便谣言不是出自我们,桑良玉也绝对会咬住这个借口出手!”
高遗山也有些惊慌,不过很快便能稳定下来,冷静回道:“既然桑良玉动手,我们干脆抓住他私通敌国的借口告至陛下跟前。”
拓跋明珠:“父皇太信任桑良玉这妖道了!”
高遗山:“恰恰相反,陛下从始至终防备桑良玉,不过是需要用着他对付大夏贵族。而今陛下病入膏肓,最担心之事莫过于外戚干政和桑良玉篡国。无论是您和五王子都是母族不显,且是知事的年纪,无外戚之忧,便只剩下桑良玉这个祸患!除掉桑良玉,莫过于通敌叛国的罪名。”
拓跋明珠意动:“试试吧,我这就进宫一趟。”
高遗山:“见到陛下,殿下实话实说。”
拓跋明珠有些不解:“实话实说不是帮桑良玉说好话?”
高遗山内心摇头,面上还是耐心解释:“殿下只需记住一句话,陛下欲除桑国师。”
拓跋明珠脑子一转,霎时明白了。
高遗山见状终于有了点安慰,永安帝比拓跋明珠更清楚如何行事才杀得了桑良玉。
拓跋明珠入宫一趟,将天都寨一役、包围泾州以及他和愕克善的和谈内容毫无隐瞒地告诉大夏永安帝。
病床上的永安帝坐都坐不起来,只从床幔中伸出一只手,挥了挥,便有太监上前说道:“二王子,陛下知道了。证据留下,您先回去吧。”
拓跋明珠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走了。
第二日早朝,言官借坊间打油诗弹劾桑良玉私通敌国,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风声四起,必有根由。
便是无罪,也需查明。
言官劝谏被驳回。
第三日,朝中多名大臣继续弹劾,还是驳回。
第四日,言官再弹劾,呈上桑良玉和愕克善私下往来的书信,字迹不作伪。
监国宰相当堂传召桑良玉对峙,后者只说一句“清者自清”便不再说话,因此被关进刑部大牢,等候查明。
当然没有查明的机会,收拾他的证据任意伪造,桑良玉便如砧板上的鱼肉。
可是第五日,兴庆府传出愕克善通敌叛国被斩杀,而桑良玉忍辱负重从大景输入大量物资以提升大夏国力、经济的打油诗遍传大街小巷内。
与此同时,朝廷里属于桑良玉的人倾巢出动。
一边营救桑良玉一边借此攻讦拓跋明珠围攻泾州府分明兵强马壮,为何不趁机攻下泾州,反而答应和谈,且只要了五十万两白银便退离泾州?
哪怕是杀进泾州烧杀掠夺得来的物资也远远不止五十万两,可这般厚待泾州可是与大景私下勾结?
如此一把利刃被桑良玉握住,反过来扎进拓跋明珠等实力的腹部中心,一时间纷争不断,以至于忽略民间动荡——
大通钱庄倒了!
大通钱庄背靠大夏贵族,拥有源源不断的铜钱白银,尤其是大景货币。
但凡商人想兑换大景货币到边境榷场便首选大通钱庄,而大通钱庄还说服大夏贵族将钱存放在他们那里,每年给予丰厚的利息,如此持续七1八年,愈见兴隆,以至于贵族豪绅富商都选择把钱存到大通钱庄。
而现在,大通钱庄倒了。
先是对外放出大通钱庄大老板遭遇刺杀,不治身亡,闭店三日,做好交接准备,三日后如期开门。
三日又三日,大通钱庄始终没有开门,把钱存在钱庄里吃利息的人才急了,打砸门窗闯进去才发现里头早已人去楼空。
别说银子,便是一个铜板也没留。
这下舆情沸腾,百姓损失反而最少,他们没多少余钱,或达不到存钱庄的资格,或舍不得存进钱庄,反倒是喂饱多年的豪绅贵族先发疯,打通官场上下关节,官兵倾巢出动追查大通钱庄,将曾经与之交好的、有密切往来的人全部抓起来审问,兴起一场又一场的大狱。
兴庆府一时间腥风血雨。
连拓跋明珠也恨得眼红,因为他还挪用户部银子存进大通钱庄,现在全都没了,真正穷得叮当响。
高遗山眼睛也熬红了,对着失魂落魄的拓跋明珠说:“如今唯有一计能救你我。”
拓跋明珠紧抓住救命稻草:“说!”
高遗山:“当时是谁刺杀大通钱庄大老板?又是谁救走他?谁想要啃下大通钱庄这个钱篓子?又是谁,屡次上奏请求朝廷缴了大通钱庄?还有谁,在兴庆府贵族豪绅富商都把钱存进大通钱庄时,独树一帜藏起钱来?”
拓跋明珠喃喃道:“桑良玉。”
高遗山:“是他!”
拓跋明珠的眼睛逐渐亮起来:“是桑良玉偷了大通钱庄这钱篓子?”
高遗山:“不管是不是,都得是他!桑良玉乃一国国师,既有政治军事才华,又有经商天赋,这些年他该累积多少财富?瓜分他的财富方可填下大通钱庄这个漏洞,满朝文武包括豪绅都会支持我们……殿下,杀一人救万人,如今民心所向的时候到了!”
拓跋明珠握紧拳头,竭力压下澎湃心潮,心照不宣道:“高相,我们该清君侧了。”
与此同时,管家将兴庆府满城风雨带进刑部大牢,桑良玉猛地睁开眼。
“大通钱庄跑了?”桑良玉满脸不敢置信:“……怎么会?”
他忌惮过大通钱庄,但始终认为钱庄就在大夏国境内,有倒闭的可能却绝不可能跑路。
怎么会跑了?
哪个商人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丢弃金山银山跑了?
须知这钱庄做的是存款借款的生意,跑了不是等于把借出去的钱都扔河里?这是把怀里的金疙瘩扔火炉子里烧,烧完还倒进河里捞也捞不着,到底什么人才干得出这疯事来?
莫不是大通钱庄的大老板经刺杀犯了疯病?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
这不符合常理!
桑良玉眼下有些崩溃,他聪明的大脑和渊博的知识根本没办法解释清楚大通钱庄一反常态的做法,“难道是大景的阴谋?耗费十五年时间布这个局?大景皇帝有这份谋略和耐心?大景十五年前便有这份国力吗?不——”
他摇头,否决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得不偿失不说,汉人自诩大国风度,不屑于这种阴谋诡计。
那是谁?
没等他想明白,管家便又说:“派去姑臧县的探子回来报备,道是当地根本没有种柑橘的山,反而是废弃的军工厂一直烧着炉,干了三四年,培养出一批精良的工匠,还不知打哪弄来的,大夏严密保护起来的火炮图纸、神臂弓图纸,全部在那里造出来!”
桑良玉急问:“可抓住了?”
管家咬牙:“晚了几天,人去楼空。”
桑良玉面露颓然:“大厦将倾。”
管家急道:“大人您先别管大夏倾不倾,现在满朝文武和豪绅在二王子的带领下声讨您,想把大通钱庄和通敌叛国的罪名都栽赃在您的头上。拓跋明珠还秘密令军队逼近兴庆府,就驻扎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五王子被囚禁。二王子在朝臣支持下坐上监国的位置,命人看守病重在床的永安帝,拿走了传国玉玺……怕是要谋朝篡位!”
作为拓跋明珠登基的垫脚石,便是桑良玉的命和他的私人府库。
桑良玉蓦地狂笑,笑声透着穷途末日的苍凉与疯狂:“黄口小儿也敢要我命?”笑声戛然而止,面色恢复平静冷漠:“是我这些年记着永安帝知遇之恩,步步退让,还替这群废物呕心沥血保住大夏,倒叫他们以为我是纸糊的老虎。”
管家心中凛然,隐约猜到桑良玉的意思,有些激动:“大人……?”
桑良玉闭眼:“去准备吧。”
大景泾州。
赵白鱼讶然:“桑良玉篡位了?”
折青锋:“西北一带传遍了!”
“永安帝和拓跋明珠如何?大夏贵族如何?”
“反对的,尽数斩首。永安帝被气死,拓跋明珠和高遗山如败军之将逃出兴庆府,不见踪影。”
赵白鱼:“拓跋明珠手里不是有兵?”
折青锋:“副将是桑良玉的人。”
赵白鱼便又详细询问桑良玉篡位的前因后果,当得知大通钱庄连夜跑路连块铜板都没留下时,不由感慨:“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风格倒是像王月明,当初桑良玉坑走王月明的钱,害他家破人亡,而今被王月明坑成乱臣贼子,青史必是口诛笔伐了。”
聪明绝顶之人向来自视甚高,格外在乎青史名声,但桑良玉先叛大景、再背主,前者尚情有可原,多一个后者便是本性乃贼寇乱党之辈,注定臭名昭彰。
“霍惊堂此行可有消息?”
折青锋摇头:“桑良玉杀了不少大夏贵族,留下来的人基本支持他,但此时民怨沸腾,他还大肆征兵入伍。咱们安插在兴庆府的探子探到兴庆府近日派出几支轻骑,朝西凉府方向而去。”
赵白鱼思索道:“西凉府姑臧县是军工厂所在,桑良玉有可能发现了什么。以防万一,你带一支蕃兵偷偷潜入西凉府,去支援霍惊堂!”
折青锋:“卑职奉将军之命保护赵大人。”
赵白鱼挥手道:“霍惊堂是让你听命于我,而今我命令你,你不听?”
折青锋犹豫片刻:“卑职听令。”
赵白鱼缓和脸色道:“你是蕃族党项人,相貌语言习惯都和大夏人相似,眼下蕃族人心浮躁,唯有你我才信得过。再者,泾州并非无可用将领,我连续一个多月观察考核本地将领,发现他们不是平庸无能,而是之前被愕克善刻意打压,没有出头机会罢了。”
“你大可放心,我不是无人可用。”
他脑子不停盘算,心如擂鼓:“眼下大夏民怨沸腾,桑良玉还征兵入伍,意思明了,他想发动战争。他会选择哪个地方作为大战爆发点?不管哪一个,令传讯兵快马加鞭将此消息送至诸路将领,务必做好应对措施。”
赵白鱼不知道桑良玉能疯到什么程度,没交过手,对他的指挥才能了解不深,心里到底没底。
“召集泾州五品及五品以上将领,做好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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