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1 / 2)
不怕
夜雨惊醒了府上的人,丫鬟下人们虽然都没像老百姓那般拿着锅碗瓢盆开始接雨,但是也都不睡觉了,趴在窗户上边看雨。
柳嬷嬷也不驱赶他们,只要没明面上出了院子,她只当没看见的,今日这宵禁算是不作数了。
老人家还牵挂着主子,提着灯笼往阿瑶的院子里去。
这件宅子是杨氏当年客居京城时的宅子,也不知当年是如何的风景,叫李太子放着富丽堂皇的东宫不住,在这小宅子里头窝了一旬,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杨氏,至此以后这宅子就封住了,再不许别人来住。
李淮修在这宅子上头是有个自个的院子的,但是阿瑶来了以后,李淮修就不爱去那,这院子几乎没怎么住人。
柳嬷嬷走到那门前才反应过来,有些失笑地摇摇头,转头又去了阿瑶的院子。
这小女孩爱娇,一个院子的名字都要想许久,现在也是一块空空荡荡的牌匾,叫下人不知怎么称呼。
柳嬷嬷进了宅院,就见姑娘的贴身婢女睡在隔壁厢房里,现在有些紧张地守在门前,见柳嬷嬷来了,有些慌张地拦了烂。
知夏心里不安,姑娘同淮王出去几乎算是一夜未归,也不知去哪了,她怕这嬷嬷挑了姑娘的刺。
见知夏还想看,柳嬷嬷就皱了皱眉,一只独眼往知夏身上一扫,知夏立刻就短了半边的气,叫柳嬷嬷盘问出来了。
得知两个主子这时也未归,柳嬷嬷心下有些惊疑,这深更半夜的,有哪里可以叫小娘子玩耍的?
主子带着阿瑶,这是去做什么了?
等到第二天天边大亮,雨水下个不停,院子里的青石台都被淹了,两人还没回来,柳嬷嬷眯了眯眼睛,心里猜到两分,安抚了知夏一番,柳嬷嬷就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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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寺里,阿瑶是叫一个小丫鬟叫醒的。
小丫鬟叫墨玉,瞧着是个秀气机灵的孩子,叫阿瑶起来吃早膳。
阿瑶窝在被窝里,昨夜跑了温泉,这会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并不怎么想吃早膳。
“李淮修呢?”
阿瑶坐起来,长发披散在圆润的肩上,叫一旁的小丫鬟看红了脸,觉得这小娘子真是生得漂亮。
小丫鬟摇摇头,语气有些怯懦,“主子昨夜出门就未归了,不过留了话,说叫姑娘不要等他,他该是来不及回来用膳的。”
阿瑶倒也不惊讶,点点头,就叫小丫鬟退下了。
阿瑶在榻上翻了个身,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着李淮修幼时或许差点死在追兵的刀下,心就像叫人捏住了一样的难受。
李淮修说自己不正常,阿瑶却不这样觉得,在阿瑶这里,李淮修完美无缺。
阿瑶怎么会不愿意嫁给他呢。
阿瑶安静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很是简单的装饰,窗前有个书桌,这是他一概的习惯,年幼的李淮修该是在这里读书,叫大臣带着认字,他没有玩伴,或许整日摆着一张不耐烦的脸,在这张榻上做噩梦。
阿瑶把被子拢在身上,她凝神地听着外头的雨声,心里很明白,自己并不害怕李淮修。
她有一种由崇拜的爱意,延伸出的怜爱。
她想牵牵他的手,做些叫他高兴的事情,告诉他,阿瑶也是十分珍爱李淮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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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到了,街上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徐娘子把医馆一些易受潮的药材都换了个地方。
徐正用完了早膳,安静地等在外间。
徐娘子收拾好了,再与几个学徒交代一番,就送徐正到学堂里去。
这学堂的先生是个秀才,已经很久不考科举了,家里也无妻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窝在这小学堂里度日。
徐娘子把小孩送到内室,撑起油纸伞时,边上的雨水把打瞌睡的秀才惊醒了,那秀才眯着眼睛往前边望着,见这小巷尽头,远远的有个高大的男人怀中横抱着一个小娃娃。
秀才一惊,醒了神,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再像仔细看看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出了小巷。
徐娘子叫他这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秀才回过神来,有些好笑地摆摆手,“我方才见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还以为是我那兄弟的小儿子。”
这个兄弟说得就是说书人,同秀才是同窗的情谊,两人往日是在一家学堂任教的。
徐娘子也跟着看了看,倒是没放在心上。
早间来医馆的人并不多,有个屠户仿佛是吃了隔夜的猪肉,有些闹肚子,徐娘子给他抓了药,叫他去内间休息一会,若是没有异状拿着药回去修养就是。
几个学徒在认药材,徐娘子低头拨着算盘,她做事格外伤心,一根药材都要规整清楚。
医馆里安静半晌,突然来了个穿着蓑衣的人,面容叫头纱遮住了,一只手臂有些不自然地垂在一边,怀里抱着个看着不过三岁的小娃娃,已经烧的有些不清醒了。
徐娘子自己有小娃娃,自然就更关注一些,见这小孩难受的水都喝不下去,不由有些心疼,问起一旁的男人这小孩是如何病成这样的。
男人似乎很回避同人交谈,只嗯嗯啊啊两声,语调听着很僵硬,徐娘子听着听着就皱了皱眉,但还是未说什么,将这药方子开了出来。
男人付了银两就要出去,那小孩像个物件一样被抱在怀里,徐娘子心里正觉得奇怪呢,一行人突然出现在医馆附近,将这男人围了起来。
男人立刻就要逃走,只是似乎不敢声张闹出动静,因此三两下就叫这群人制住了,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
徐娘子吓了一跳,上前一看,这才发现那男人竟然只有一只手臂,而这群人的领头,赫然是前些日子才见过的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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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一座小院里,李淮修坐在书桌后边。
男人几乎一夜未眠,但是并不见疲态,俊朗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
书房里静了一会,李淮修看着手里的口供,很轻地敲了敲桌子,语气里听不出情绪,“那小孩呢?”
乌正此番废了大力气才将这男人抓住,本以为是沈世子或是徐州那边的人,谁承想他竟是个异族人,乌正原本想将这男人做别的用处,此刻也只能按下不表。
“小孩子病得厉害,这人又什么都不肯说。”
这男人能出来买药,还能找到医馆,就说明起码是会一些基本的大元话的,奈何一身硬骨头,乌正拿他没办法,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拷问出来,此刻有些羞愧地垂着头。
李淮修沉吟一会,倒是没说什么,只叫人把那说书人提来。
乌正明白他的意思,即刻就去处理了。
乌正出去没一个时辰,李淮修在书房里刻玉佩,男人下手精细,眼神很专注,乌正进来时都不敢出声打扰。
李淮修抚了抚玉上的玉屑,把这半个巴掌大的圆玉收在一旁,这才看向乌正。
乌正立刻拱拱手,将那说书人交代出来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这说书人家中困苦,特别是遇上了这灾年,他家满打满算七口人,照他每月的工钱不过二两银子,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更何况老父老母与妻子都是病歪歪的,家里要供三个药罐子。
眼看一家人要熬不过去了,说书人这才找了个酒楼,他一个秀才,说惯了话的,想着赚些脸面钱,好歹贴补贴补家中的生计。
酒楼的报酬也低,但是到底能过下去,这样勉强过了几日,突然有个蒙面男子找上了他,要他在酒楼里头讲淮王,就一个要求,要将淮王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说书人知道这怕是有些其他的门道,但到底是利欲熏心,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半月,自己一家人都死于这蒙面男子的刀下。
乌正说着拱拱手,“这异族人怕是筹谋着祸事,不过如今是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说书人到底只是个拿钱办事的,知道的也有限。
李淮修想了想,没在提这个蒙面男子,只问乌正去江南调查的人怎么样了。
沈意行透露过,陈氏如今在他手中,但是李淮修不知为何,并没要叫乌正把江南搜寻陈氏踪迹的人撤回来。
乌正闻言拱拱手,“那边的探子来报过了,陈氏确实去过江南,还曾停留过一段时间,在一个客栈住了小一月,但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李淮修看了眼窗外,心里略微有些底了。
男人想了想,笃定道:“把衙门外头的探子都撤了,陈氏不在衙门。”
陈氏既然去过江南,沈意行绝对知道这回事,陈氏背后必然扯着乞明人,沈意行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人质押在衙门的。
乌正拱手领命。
“小樊氏今年无子?”
男人低头看着桌上的信纸,像是随意问了一句。
乌正在心里确认一遍才在李淮修面前点头,“小樊氏嫁给镇南王十几年,从未听过怀孕。”
李淮修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永州王的二儿子,你安置在哪了?”
乌正一愣,心里顿时火热起来。
这场雨下的实在及时,几方人僵持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一下就叫这场雨打破了僵局。
大旱过去了,元帝的人势必不甘心就那样不清不白地蜗居在徐州,镇南王这边也不会太平,要么天下一起粉饰太平,将元帝接回来做个傀儡皇帝,要么,就改朝换代,摘了元帝的脑袋。
李淮修提到永州王,那就是要动手的意思了,乌正拱手道:“跟着我们来了京城,每日都闲的很。”
男人写了封信,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给他派个差事。”
两人商量了一会,眼见过了午时,李淮修似乎不准备久呆。
乌正看了眼主子的眼色,笑道:“主子好事将近,何不压一压,挣个双喜临门?”
乌正只是说笑讨个彩头,君临天下与娶一小妇人,哪里能够并称双喜呢?
李淮修眉眼间染上两分松散,很轻地笑了笑,男人平静道:“我已然是双喜临门了。”
到叫乌正愣了愣。
将事情处理完以后,李淮修知道柳嬷嬷叫人找上门来了,男人转了转玉佩,有些好笑道:“我能吃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