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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节 贵妃终成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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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通报道:「娘娘,昭婕妤和德妃发生冲突,昭婕妤在花园意外摔跤,孩子没了。」

我抄写佛经的手一顿,一滴墨水滴落,我精心为陛下祈福的经文全废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宫里的人心浮躁起来了!」

德妃有子,年龄和太子不相上下,太子倒下她是最开心的,也是最希望陛下醒过来的人。

但是经过宴席一事,太后疑心此事是她设计,将她禁足。

但今天她无旨随意出宫,已经是犯了大忌,还冲撞了有孕的昭婕妤,导致其流产,更是罪加一等。

太后听说此事后,愤怒之下将其打入冷宫。

听说德妃在冷宫中一直为自己辩解,可是谁也不会理会她。

甚至她的母族,在这个紧张的关口,不敢触怒太后,更不敢得罪太子,也放弃了她。

德妃完了。

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去看望了昭婕妤。

她依旧美丽,却更像是一朵逐渐衰败的花朵。

其实仔细看,她和姐姐完全不同。

姐姐的眉宇间满是被娇宠的自信傲慢,而她的眼眸却盛满了熊熊燃烧的恨意。

毕竟德妃纵容亲弟为了几亩良田便逼死了她的父母,她告上京都,上表罪状,皇帝却视而不见。听说她弟弟被活活打死时才两岁。

也就与季儿同岁。

她怎么能不恨呢?

于是我出手帮助了她。

她微微勾起苍白的嘴角,目光落向窗外,声音轻飘飘的,宛若叹息:「娘娘,这宫里要起风了。」

我随着她目光看去,粲然一笑:

「不,暴雨要来了。」

父亲的办事效率果然很快,他交给我一瓶毒药,让我放在陛下的药里。

陛下不到三天,就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皇帝薨世前,我去看望了他,他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咒骂我:

「毒妇!毒妇——」

可他发出的声音却那么的细微无力。

我笑得肆意,更用力地勒紧了白绫。

他死不瞑目。

当年,他为了完成姐姐遗愿,为了找个放心的人照顾太子,对沈家屠杀我夫君、孩儿视而不见。

明明幸福离我那么近,却全被所有人的欲望毁了——

如今,我谋划多年,终于成功了一部分。

我站在他的尸体旁,无声地大笑起来,恨不得翩翩起舞。

可是我明明是高兴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片刻后,我一脸悲怆地喊道:

「皇帝,驾崩了。」

一声声哭声在宫门外响起,宣召着本朝的结束,新朝的开始。

太子继位后,我成了太后。

明家大小姐终究成为了皇后,而我的小侄女也进了宫,被封为娴嫔。

品级并不高,为此大嫂还特意找我暗示了一番。

我笑了笑,等她走后,便将一切告诉了陛下。

陛下继位前被沈家设计,对我都心有隔阂,事到如今沈家还试图拿捏他,他岂能再忍下去。

他先是宠幸了娴嫔半月,晋位为娴妃,却安排在距离他的寝宫最远的淑华殿,此后便是半年三月不得面圣一次,并且派了十几个得力的嬷嬷,看似照顾她,实际上却是监视她,防止她再给沈家送信。

没有沈家打扰,我也好好清闲了很久。

我养成了抄佛经的习惯,但是写着写着总是出神。

清心见我许久没有下一笔,柔声问道:「娘娘,怎么了?」

我放下笔,心里莫名有些怅然:「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宫里过了许多年了。」

这一方角的天空,一日又一日,好像从没有变过。

清心回道:「娘娘今年进宫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

「我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生子,十九岁丧夫丧子,如今,我三十九岁了。」

我心里只觉得酸涩极了:「却已经是太后了。」

而我的丈夫、孩子也去世二十年了。

他们葬身黄土,而我却身处高位,当初最最亲密的人,如今已天人永隔了。

不知道,死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们,他们还认不认我。

在昌武帝五年的时候,陛下终究还是对沈家下手了。

父亲老了,一心一意地辅佐陛下,但是陛下因为当年的丑事对沈家早已大不如前了,甚至几个哥哥的职位不是无人问津,就是有职无权。

父亲早已心有怨怼。

所以他联合门生,逼迫皇帝给予其左相之位,皇帝愤怒父亲对朝政的干涉,一怒之下将父亲贬为庶人,流放边疆。

父亲一倒,沈家人心纷乱,和沈家有关系的人纷纷撇清关系。

唯一稳得住的人,大概也只有我。

我是太后,养育陛下长大,陛下因情因理,都不敢动我。

沈夫人哭着喊着来到我面前,让我向皇帝求饶,救下父亲。

我没有见她,只让人告诉她两句话——

「陛下只是治罪于父亲,父亲老糊涂了,沈家也该让哥哥当家作主了。

「当年,哀家的丈夫和孩子都可以为了沈家荣耀而死,父亲怎么不能呢?」

沈夫人听完后,脸色惨白如纸,被清心送出宫时,嘴里一直嘟囔着:「你还记得——你还在恨我,恨我们!」

我自然记得,但是恨?

可能吧。

来宫里这么久,我早就分不清什么是恨什么是爱。

我只清楚,报仇,是我活下来唯一的目标。

紫藤树下,紫色花瓣随风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却更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季儿轻轻晃了晃我的胳膊,撒娇地说道:「娘亲,今晚季儿还想吃您做的紫藤饼。」

他自小是个馋嘴,紫藤花没开时,就巴巴地守在树下,等着花开好做饼吃。

一旁的裴怀也低下头看着我,眼眸中闪着期待的光:「夫人,我也要。」

两父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失笑,轻点两人的额头,评价道:「两个馋嘴猫。」

话虽如此,我还是亲自下了厨房,给两人做了紫藤饼,两人甚至为了最后一个谁吃差点吵起来。

我没好气地瞪了裴怀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儿子抢东西吃。

他却不以为辱,反而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

「娘子做的紫藤饼,天才一绝,我自然不肯相让。」

我无力扶额。

我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最后那个饼子进了我的肚子里。

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我总以为就是我的一生,但是却在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那日,季儿慌里慌张地冲到我怀里:「娘,外祖父外祖母来了,还带了好多人。」

我一愣,等我跑出去,却看到裴怀被父亲一剑刺入胸膛,他强撑着看向我,张口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口血,轰然倒地。

季儿也被母亲抓去,接着便是一刀刺入了他柔软的肚子。

那一夜,我只觉得我的泪都要流尽了,我的心也被活活挖了出来。

他们,他们所有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这下,没了丈夫和孩子,你总该回府了。」

他们身上全是我夫君和孩子的血,我的挚爱和骨肉躺在血泊中,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包含着恨意、遗憾,以及深深的困惑。

死不瞑目。

他们在恨我,为什么没有为他们报仇,为什么要自己苟活!

「季儿——」

我嘶声喊了一句,捂住跳得飞快的心脏,眼神怔愣。

清心连忙掀开帘子,道:「娘娘,娘娘,您做噩梦了。」

「噩梦吗?」

我呆呆地看向她,双手颤抖地捂住脸。

不是梦,是我经历的一切。

我的挚爱和孩子,都在等着我报仇。

一笔一笔账,我都要清算到底!

我冷声问道:「陛下今天去的何处?」

清心:「王美人那里。」

我眼睛微微眯起,却并不意外,毕竟王美人可是我为皇帝精挑细选的美人,已经连续获宠一个月。

我淡淡道:「让她行动吧。」

太子继位后,前两年还算勤勉,但是如今却逐渐荒于朝政,沉迷酒色和道法之术。

他请安时,我看着他青黄的脸色以及眼下黝黑的眼袋,提醒道:「陛下,仙术虽好,但切莫贪恋伤身。」

他不耐地皱眉:「朕记住了。」

说了没两句,他便称前朝有事,匆匆离开了。

我知道他和我只不过是表面功夫,如今却连敷衍都不愿了。

我见他走远,便把王太医叫了过来,询问陛下的身体情况。

王太医一向是我得心腹,自然直言不讳:「陛下前几年贪恋虎狼之药,如今又常服用仙丹,身体亏空严重,子嗣方面只怕困难。」

倒是不出我的意料。

也不枉我费心找了那么多美人和道士。

我轻勾嘴角,道:「王太医,一定要让陛下生下皇子,不惜任何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

要命也无所谓。

王太医头叩得更深,头都不敢抬,瓮声道:「是,臣明白了。」

王太医办事一向有效率,不然先帝也不会去得那么快。

这次自然也不意外。

不到三个月,王美人就有孕了。

我嘱咐皇后道:「皇后,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你多多上心才是。」

皇后依旧是一副活菩萨的模样,淡淡道:「是。」

可是却在十五,陛下临幸皇后时,突然吐血昏迷。

我惊怒,皱眉看着脸色煞白、昏迷不醒的皇帝,冷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后却突然跪在了我面前,我见她左脸红肿不堪,心下不安,让人都先下去。

我端坐在上座,脸色极其难看:「皇后,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陛下是你的丈夫!」

闻言,皇后呆滞的眼神晃了一下,接着突然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一边拉扯自己的衣服,一边嘶声喊道:

「丈夫?

「一个昏庸荒淫的丈夫?还是一个侮辱毒打妻子的丈夫?」

只见皇后白皙的肌肤上,全是青紫色的伤痕,有鞭痕、有刀痕,甚至还流着血,像是刚打的。

看起来极其可怖。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沉声问道:「你为何不告诉哀家?」

皇后冷笑了一声,讥讽地看着我:

「告诉您有用吗?你的心根本不在后宫,陛下的死活,你都不在乎,更何况我们。」

我一愣,猛地看向皇后,没有料到她竟然看得这么明白。

皇后却毫不意外,仿佛觉得自己死到临头,跟我说了很多,我只静静地听她说。

离开时,我回头看向身后依旧站得笔直的皇后,仿佛依稀看到了刚刚入宫时那个贤淑端庄的明大小姐。

可如今,却早已经伤痕累累、心神俱疲。

我心里不知为何慌得厉害,匆匆撂下了一句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会送你出宫,好好活着吧。」

回到宫里,我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皇后说的话。

「太后,我母亲曾经跟我讲起过您的两个姐姐。」

沈家有两女,沈大小姐宛若牡丹,光华艳丽,嫁给了先帝;沈二小姐宛若青莲,濯而不妖,嫁给了裴小将军,裴家虽然不是显贵,但是小将军行军打仗极其厉害,封侯也只是时间问题。

姐妹两人在婚后都备受宠爱,比起人人羡慕的太子妃,我母亲却更羡慕裴夫人。

太子需要纳妾,需要为皇家繁衍子嗣,可裴小将军却只有裴夫人一人,而且极其疼爱自己的夫人,哪怕是行军打仗,也时常提起、时常记挂。

在裴夫人生子时,他独自从边关连赶七日回府,只为了陪伴夫人左右,甚至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产房内夫人哭,产房外自己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不少在场的夫人们看到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羡慕。

「我母亲还因为父亲没有为了她哭,和父亲怄气了两天。

「但是只过了三年而已,太子妃难产而死,而裴小将军被南疆人报复,一夜之间裴家百十口全死了,沈二小姐也死于非命。」

猛然被人提起往事,我的双手竟然无法控制颤地抖起来。

皇后仿佛早已经洞悉了一切,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轻叹道:「真是可惜。」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珠翠满头,风华依旧,身上带着养尊处优的贵气。

但是有何用!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我只要我的丈夫和孩子!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在了桌面上。

声音哽咽:「可惜。」

不到十个月,王美人便夜间发动了。

等我匆匆赶到时,王美人却因为血崩,生命垂危了。

「太后。」见我来,她苍白的小脸露出一抹笑。

我连忙道:「你辛苦了,好好歇着吧。」

她盯着我的眼睛,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帝,皇帝他——」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道:「中毒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一愣,随即笑意更深,畅怀大笑:

「好好好!我已经报仇了,为自己的姐姐报仇了,如今我终于可以去见我姐姐了······」

当年,皇帝出宫时,强行要了王美人的姐姐,她姐姐拼命反抗却被皇帝愤怒之下掐死。

等我听到消息时,呵斥皇帝不该如此,他却骂王美人姐姐不知好歹。

他不知道为了给姐姐报仇,王美人自愿入宫,拼命勾引皇帝,让他沉迷荒淫、沉迷仙术,彻底沦为了一个昏君。

现如今,皇帝早已经一脚踏入阎王殿,王美人也算得偿所愿。

至于这个孩子,是她送给我的一个礼物。

为了我将来的计划。

我闭上她张开的眼眸,柔声哄道:

「好孩子,睡吧。」

这盛世,总会如我们所愿。

皇帝终究是没撑过隆冬,就去了。

去的时候极其痛苦,大口大口地吐血,但是已经没人理会他了。

因为整个皇城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谁又敢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得罪权柄在握的太后呢?

王美人生的孩子也才四个月,朝臣纷纷要立幼主。

让我垂帘听政,就像先帝在世一样。

可我却不愿意了。

「哀家,不想当太后了。」

我坐上了龙椅,沉声道:「我要当皇帝。」

朝臣们都惊呆了,简直不可置信,我竟然有如此大胆甚至荒谬的想法。

但是我却知道,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快三十年了。

我从十九岁进宫那一刻,为的就是今天。

沈家因为权力可以随意利用子女、罔顾人命,那我就要利用他们最心心念念的权力,一点点地折磨他们。

我看着几个站在末位的哥哥一脸兴奋的模样,我也露出了笑容。

然后,下达了我称帝的第一条旨意——

将沈家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充入奴籍,沈家三代之内永生永世不得为官。

而原因,是谋害先帝。

证据,自然是父亲亲手交给我的毒药。

人证物证俱在。

沈家要覆灭了。

哥哥一下子脸色惨白,瘫软在地,却被侍卫强硬地拖拽了出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至于朝臣,对沈家的处置不置可否,但是对我称帝却议论纷纷,甚至联名上书。

我却一概不听。

他们最终没法,只能让明相劝我。

他正气凌人,开口便不客气:「太后,你已经是太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往好听的说,」我放下批注的笔,笑道,「哀家一生为皇家奉献,如今先帝已去,太子尚幼,品行更看不出,如果和先帝一般品行有亏,岂不是陷天下人于不义,这个天下总要有一主,为何不能是朕?」

明相有所动容,但是我看着他,突然粲然一笑,继续道:「往难听的说,朕自进宫以来,为的就是颠倒王朝,斩尽仇敌!朕怎么会替杀子杀夫的仇人守护江山、熬干心血!」

明相彻底明白我的用意,脸色一变,嘶声道:「太后——」

我猛拍桌子,更大声地喝道:「朕是皇帝!」

皇后知道我的身份,我不相信其中没有明相的提醒,不论他用意是好是坏,我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摆布的沈二小姐。

我过去是皇贵妃,前朝是太后,今朝是皇帝!

明相最终沉默地离开了,带走的还有皇后。

她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自愿照顾先帝。

我没有反对。

至于她是如何报复先帝,我更不在乎。

我不知道明相和皇后究竟说了什么,但是第二日早朝,明相依旧站在老地方。

他第一个跪在地上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们先是一愣,随即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一声声地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往下看,是臣服的朝臣,往外看,便是绵延的宫墙,宫墙外便是百姓。

我不信他们嘴里的什么万岁,我只信奉我自己。

远远的,我仿佛又看到了裴怀,他依旧是年轻的模样,他一只手抱着季儿,声音也是那般温柔:「娘子,紫藤花开了。」

紫藤花?

裴怀又骗我。

明明那株紫藤花早就在我十九岁那夜就烂在了淤泥里了,再也开不花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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