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血色原野(2 / 2)
阿普保忠每次作战,不求溃贼,只求歼灭。
他会下令营兵绕行很远,直到将一股姜贼团团围住,这才会下令进攻。
在战场上乱窜,不小心逃到了阿普保忠眼前的小股清河兵,虽然被吓得半死,但却没有招致进攻:临司马已经下令,不听节制求功者斩。
清河团练兵很快就发现,克虏军的冲击虽然吓人,死伤并不太多,可是落在了贼人步军手里,那便再无生路。
阿普保忠合围的时候,几乎将清河人逼疯。
成百上千的清河人被聚集在一处歼灭。
有些时候,清河团练兵人数太密集,都护府营兵都冲不动。
阿普司马便招来克虏军反复冲击。
许多清河兵都是在重围之中被踩死或者挤死的。
清河团练首领们之前就听说‘贼军善战’,可是在清河城东郊,他们才知道了什么叫善战:所有的战斗,贼军总是比自己多;稍微恋战,顷刻之间便是四面合围;好不容易突出重围,贼军却尾追不放;正准备结阵,贼人的铁骑便如石墙一样打来。
许多清河兵都只想逃命。
可就是这个愿望,贼人也不叫清河兵轻易实现。
清河兵许多次已经丧胆,但又被贼人逼出了死战血勇;一旦清河兵开始死战,贼人又松开一口,让清河兵看见生路。
士气聚集又溃散。
清河兵很快就脱力了。
他们眼泪流干,他们在和恶鬼作战。
顾秋。
他的裤子里面兜着一捧屎尿。
滑腻温热的感觉已经让他无所谓了。
团练兵没有他想象得差,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顾家老兵已经死尽,这让顾秋心如死灰。
老兵们最听号令,遭遇那支‘克虏贼军’时,老兵们崩溃了。
半个时辰后,顾秋才在贼军冲锋的间隙,重整了老兵队列。
这股老兵聚集了一千多兵士,试图救援身边的溃军。
贼军却分作数股,如同鬼魅一样缠身。
顾秋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老兵一个个倒下:栽倒在血泊之中、中箭而死、头颅被砍掉。
他的侍从官死了,几个杀红了眼睛的团练子弟前来拱卫他,不久后,那些团练子弟也死了,又有一群郡兵前来护卫他。
先锋旗被夺走了,执旗郎队只剩下了十多骑,他们举着右将军的旗帜,艰难地收编着一股一股的溃军。
顾秋只想回清河。
可是贼人却又从四面合围了。
顾秋一开始有种错觉,觉得贼军布置了上万人在战场上。
后来他登上高处时才看清,贼人只不过是调度及时、行进迅速罢了。
“右将军。”顾秋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唤他。
他扭头看去,发现是自己的执旗郎官。
郎官的胸口扎着一枝梭镖,嘴里吐着血块。
郎官忍着不死,对方将旗帜交给了身边的人,这才一头栽倒下马。
“好儿郎。”顾秋低头看了看那个郎官,又抬头看着接过旗帜的年轻人,“你现在是我的执旗。”
众人再度朝着西边撤退。
身边只有六七百人了,陆陆续续有溃军看见将旗,便靠近过来,顷刻之间又集结了一千余人。
顾秋对团练兵的评价已经高了许多。
这些人容易打散,可是血气上来了,就算被打走也会很快返回。
之前顾秋总是想着营训练兵,仿佛不那样就不成军旅。这次战斗,顾秋却对这些乡邻子弟多出了敬畏。
顾秋却生出了愧疚:顾某无能,害了这许多子弟。
贼军稍稍撤走了。
顾秋感觉,这是对方在谋划休整,并非是体力耗尽的撤军。
顾秋的手在抖动。
他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璞头也散开,他披头散发浑身血污。
他的马死了,备马也死了,他现在骑着一匹温驯的母马,母马的主人被一群贼兵用长矛戳死了。
顾秋的两个校尉,曾率领了三百死士,猛冲‘章字旗’。
两个校尉以为章匪白羽就在旗下。
顾秋看着三百人如同一头撞在铁板上,很快被左右合围,消失在了战场上。
顾秋看见了不少草原人在战场上四面游记,使用长索和短弓四处袭扰。
贼军中有阻卜人!难道阻卜郡叛变了么?
顾秋还刺死了一个碧眼儿,这又让他忧惧起来。
章匪白羽的部下究竟是什么人啊。
顾秋心灰意冷。
西部传来了马蹄声。
顾秋抬眼看去,发现是六七个悬挂着清河人旗帜的骑手。
“清河来人了?”顾秋这个时候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焦虑,“谁叫你们来的!”
算上昨天,已经折损了三千多人。
若是清河再派人来,顾秋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清河父老了。
当先几个骑手面色惨白,他们已经接触了几股溃军,如今更是亲眼目睹了战场的凄惨,惶恐藏不住,都写在了脸上。
“右将军!我等前来接应,清河父老等着你!”
一句话,催下了顾秋许多眼泪。
“快走,莫停留!”
顾秋已经把所有的军令口号丢得精光,只差喊出‘各自逃命’了。
骑手簇拥在顾秋身边。
有时候看见团练溃军,这几名骑手还会自告奋勇,去将那些人收编回来。
顾秋凄惶地逃窜在清河的大道上,不住地回头。
不久后,战鼓声再次响起了。
顾秋的身边,已经作战了整整一天的兵士们发出了一阵轻啸,开始丢下铠甲、兵器朝着前往逃窜。
前来接应的兵士占据了一处小丘,竖起了朝廷旗杖。
顾秋看见那旗杖,也生出了强烈地逃生欲望。
就仿佛跑到了那面旗杖后面,就可以安全了。
可是今天暴风雨般的作战结束后,顾秋已经明白过来,只要还没进城,就无任何安全可。
他命令接应的兵士立刻西行,切莫停留。
接应的兵士们也是大惊失色。
他们听说朝廷兵马和贼人缠斗,胜负未分,此时见到顾秋这等狼狈模样,自然已经明白了战果如何。
可是```怎么就连右将军本人也一副丧胆的模样,这贼人究竟是何等样人?
清河人开始撤退的时候。
一个团练子弟走到了羽林郎的面前。
“尔辈朝廷将官,临敌不战而走,恐成清河笑柄了!”
接着,陆陆续续有清河团练走到羽林郎周围,百般奚落嘲讽。
身边陆续有溃军越过身边,年轻的羽林郎们也感觉豪迈涌起。
仿佛自己是一堵墙,庇护着清河父老。
一边是热血涌起,一边是田舍奴们的讥讽。
羽林郎如同脚底生根,站在了原地。
顾秋几次派人催促羽林西行。
这种催促,反倒叫羽林郎们更加坚决。
羽林郎的首领,朝廷振武校尉下令,“羽林郎!前行三十步!”
羽林郎薄薄的队列超前走出了三十步。
最后一批溃军从羽林郎的身边穿行而过。
羽林郎觉得自己变成了英雄。
大地已成红黑两色。
原野的尽头,潮水一般的贼军正在缓缓靠近。
羽林郎中间,几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开始哭泣,但立刻被身边的人斥责。
“陛下重托!谁敢哭泣!”
“羽林郎!建功之时到了!”
黑色的贼军轰隆隆地靠近,如同墨水铺在了纸面上,将一切掩盖。
羽林郎纷纷抽剑列阵。
贼军发起了冲击。
顾秋再一次回头的时候,羽林郎的队列已经消失了,年轻的旗杖也消失了。
黑色的潮涌,只吞没羽林郎是略略停顿了一下,便又朝着清河方向逼近而来。
林边。
靖国公抵达了战场。
清河南部六十多个寨落乡镇中,几天前就都被都护府的使者造访了。
都护府使者不要钱粮、不要改易旗帜,只叫他们派出子弟前往军中,说最近可能有大战,让他们随军一看。
这大战却比都护府料想得更快到来。
南部的清河子弟已经抵达了战场。
他们双腿瑟瑟发抖,从血海之中穿行而过,看见了成群结队跪在两旁的俘虏。
这些俘虏已经没了人形,失去了全部力气,如同死尸一般没有声息。
上千俘虏跪出了一条血泊大道。
俘虏身边,清河团练、朝廷郡兵、羽林郎积尸如山。
战场上空群鸦飞舞,战场上四处奔驰着游侠儿。
郡南子弟中,许多人开始呕吐、浑身冒汗乃至失禁,最为稳重的人,此时也是面色煞白。
贼军```哦不,陛下的军队分列两侧,岿然不动。
靖国公的旗帜出现的时候,所有的唐兵都开始欢呼。
章白羽骑着骏马,从俘虏中间穿行而过。
本来跪着的俘虏们,听闻靖国公来,便纷纷匍匐,不敢仰视章白羽。
章白羽一身戎装,手里捏着缠起来的鞭子,勒马缓步穿行。
清河子弟们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了。他们本来还想着讨价还价一番,可看见靖国公已经走到了眼前,满腔的话语已经烟消云散。
他们低头,纷纷下跪,口称陛下。
营兵列队已毕。
章白羽开始检阅部武。
林中民夫大批走出了林莽,开始在河谷地上修筑结实的营盘。
林中民夫们一看见战场就明白了:这次走出林地,恐怕再也不必返回。
万岁之声,响彻原野。
几天后。
春申城。
唐王闭目。
两鼎香炉在她的两侧袅娜生烟。
“```右将军与贼奋战```贼兵可数万,十面埋伏。右将军杀贼九千,力不能支,撤回清河。右将军败绩,羞愧难安。先欲投水,旋被救起;又欲自缢,被清河人斩断绞索;欲自刎,遭部下夺刀。右将军求死不能,唯大哭不止```”
唐王睁开了眼睛,“够了。”
军使立刻闭了嘴。
唐王的双眼泛红,声音有些干涩。
“朕的羽林郎呢。”
军使沉默了一会。
“陛下。”
军使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陛下```”
唐王感觉心中如同刀子剜过。
她站起来,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她推开了前来搀扶的宫女,艰难地朝着旁殿走去。
“退朝。”
礼官威严地宣布。
“万岁。”
百官长揖着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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