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2)
等到宝珠和袁青青回来,禀报了其他两个孩子没有事,乌玛禄才松了一口气。
乌玛禄让她们退下了。
她对着琉璃叹气:“我还以为皇上是国事繁忙,没空来我这儿,也忘了曾许诺要把老六记回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琉璃已经知道了。
琉璃能说什么呢,只能劝道:“皇上也是为主子好,主子身子弱,经不得这些。”
乌玛禄叹了口气,微微蜷缩手指,华美精致的护甲轻轻搭在手心里:“我倒希望他不这般为自己好。”
她原也是个自立自强的女子,被养护这般久,她心底竟开始有一丝丝排斥回到自己的时代了。
这些时日,她每每想到要回去,她便下意识恐惧,总会有个念头:就算能回去,她还是当初的自己吗?
她当年敢拼敢闯,现如今,她为了保全自己的本性,退让了太多。而这退让的太多,反而让她失去了本性。
听起来很奇怪是不是。
但事实就是这样,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回去后还要自己工作,处理种种事情,她便感到了一丝丝害怕恐惧。
她被他养护得太好了。
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被精心呵护太久,已经忘了该怎么飞了。
她喃喃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倒希望他不对我这般好。”
她眼中有一丝泪光。
她深刻的感到了恐惧与害怕。
琉璃忙劝她:“主子,可千万说不得这样的话,这样的荣宠,是多少人想不来的。”
乌玛禄收回目光,看着她,露出一点儿笑来:“琉璃,我叫你帮我留心的手镯,你找到了么。”
琉璃总觉得她的笑意里带着苦涩,口中却依旧一板一眼的回答,她摇头道:“不曾,奴才打听过了,宫中没有这样的首饰。”
她向她招手。
琉璃靠近。
乌玛禄微微俯身抱住了琉璃:“若是……遇见你就好了。”
琉璃模糊的听见几个字“那个”“时代”,她不明白乌玛禄在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凭她抱着。
乌玛禄擦干泪水,松开了她,上床歇着了。
夜里,琉璃给乌玛禄掖被子时,瞧见她不断落下的泪水,不由微微摇头叹息。
德主子面上最清醒通透不过,件件样样,处理得面面俱到。若是不知道德主子的人,定然以为德主子无情。
可很多夜里,她都会看见德主子在默默流泪。
她从没见过,有人能够如此长时间的深夜流泪。
德主子流的眼泪,比前两个皇后多得多。
有时候,她会想,也许这位德主子心里面充满了无法对他人言说的痛苦。于是,只好一个人在这些痛苦里面挣扎。
因为这种痛苦太过于激烈,以至于只能用眼泪表达,于是,长时间的在夜里痛哭。即便睡着了,眼泪也会流出来。
她又在想,也许一开始,德主子就骗过了她自己,也骗过了其他所有人。于是,大家都以为德主子这样的人不会伤心。
她记得仁孝皇后说过这样的话,痛苦就是痛苦,即便你欺骗自己,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哭泣。但是身体就是会记住,然后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
她猜,德主子可能骗过了她自己,以为自己没有痛苦,不会痛苦。可是眼泪还是偷偷的溜了出来。
她见过了太多次痛苦的德主子,她又怎么忍心背离德主子呢。
说句可笑的话,她自觉自己不是救德主子的人。可是,也许她可以稍微给她提供一点点安慰呢。
她不想让这么好的人那么痛苦,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能安慰到德主子就很好。
这是她不知道多少次,在德主子身上觉得自己是人,自己对某个人来说很重要。
她不再是一个会被轻易放弃掉的人。
她站在那里,胡思乱想了许久,才又回到屋外的榻上,准备歇下。
袁青青进来,附耳轻声道:“皇上来了,让姑姑出去。”
琉璃下榻,出门。
康熙果然在门外。
琉璃行礼后,道:“主子已经睡熟了。”
康熙微微点头,进门。
梁九功顺手把门关上。
琉璃打招呼:“公公辛苦了。”
梁九功看了一眼屋内,微微摇头,客气道:“姑娘也辛苦了。”
两人便默然不语,守在门外。
康熙进屋,将手中灯笼放在一旁,昏黄温和的光照亮了她的面容,她蜷缩成一团,手护住口鼻,双眼紧闭,眼泪却不断的流出。
他坐在床榻上。
“我又伤害了你。”他叹息一声。
他不想伤害她,但好像每次伤害她的都是他。
他想要给她阳光、鲜花、白云和这世上一切的美好。
可是,似乎总是阴差阳错,这些东西落到她身上,便成了乌云、荆棘、黑暗和这世间一切的痛苦。
天意弄人。
他长久的注视着她。
怎么这么多眼泪呢?
他很少在永和宫留宿,怕搅扰她的安宁。留宿的时候,也从未听到过她的哭泣。
一个近乎荒唐的想法出现在他脑中:也许,他留宿的时候,她从未睡着过。
他心中有一丝梗住,羞愤气恼。
他几乎要弃她而走,脚步却不曾迈动一分。
他的手虚虚的搭在她脖颈上空。
在那一瞬间,他想掐死她,如果她死了,他就不用再考虑这些纠葛,和他人只做表面夫妻,交姌情浓,只求片刻欢愉与放纵。
但他舍不得。
他太知道自己真心想要什么东西,他想要一个能够真正触动他内心的妻子,而并非只有肉体上的姌和。
如今他已经而立之年,后宫这么多妃嫔中,也唯独一个她,能给他带来这样的体验。
宜妃毫无心机,全心全意爱他,让他感到了轻松自在,却始终无法交心,他无法将自己残酷无情的那一面给她看;佟佳皇贵妃是他表妹,面面俱到,为他打点好了后宫诸事,却隔了一层,始终无法交心,他们是表亲,是利益相关者,却不曾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