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2 / 2)
他复了二哥的亲王位,也满足了皇父命弘皙为亲王的遗诏。
这都是后话了。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雍正命人将镶蓝旗包衣佐领内,太后之亲族及阿萨纳佐领内太后之亲族,合编一佐领,以一等公散秩大臣,其舅伯起管理。
此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乌雅家本为正黄旗包衣,早在康熙年间就抬旗。
如今抬的是以乌玛禄为准,上下四代内的乌雅家的亲族,如叔伯兄弟及其夫妻子女等亲眷。
十一月二十日,胤禛正式登基。
即位便颁立诏书于天下。
诏曰:“朕皇考大行皇帝德妃之子,昔皇二子弱龄建立,深为圣慈钟爱,寝处时依恩勤倍笃,不幸中年神志昏愦病类风狂,皇考念宗社重任付托为艰,不得已再行废斥,待至十有余年,沈疾如故,痊可无期,是以皇考升遐之日,诏朕缵承大统,朕之子侄甚多,惟思一体相关敦睦罔替,共享升平之福,永图磐石之安……”
同时,奉其生母德妃为圣母皇太后,拟上徽号曰仁寿皇太后。
不久,定下年号为雍正。
同月,西征战事尚在谈判议和,胤祯得知自己皇父病逝,当即由西北前线暂返京师。
胤禟闻言,耗费大量钱财,将胤祯的花园修葺一新。
等雍正暂且可以得出两分空闲后,见了乌玛禄一面。
乌玛禄在屋里烤火,正和万琉哈柳烟说话,看他来了,万琉哈柳烟先行告退。
乌玛禄招呼他坐下。
“忙完了?”
“暂时忙完了。”
“你不好好歇息,怎么来我这儿了。”乌玛禄叹道,“这些日子你没睡好,眼睛都青了一圈。”
雍正道:“虽为皇额娘上了尊号,但后宫的事,还未处理,所以来扰皇额娘了。”
乌玛禄微微摇头:“有静姝在,哪儿用你担忧了。”
“还是得问过皇额娘才是。”
乌玛禄闻言,叹息道:“你皇父最终还是定了我的孩子继承大统……我却并不想要……”
她叹息着,落下泪来。
雍正伸手接过:“让皇额娘落泪,是儿子之过。”
“非你之过,只我在为你哭。你这双手会沾满血腥,会杀得人头滚滚。你会众叛亲离,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孤家寡人。”她仿佛只是将她看见的有关他的结局说出。
她早已不再为自己而哭,而是为怜悯苍生而哭。
他虽是她儿,又何尝不是苍生。
她心怜他。
她在泪中笑着:“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儿,而是这天地借我肚中生出来的帝王。”
她看着他:“十四才是我的儿。所以,他可以只凭着性子,你却不能。”
乌玛禄悲伤的看着他:“以后你要谨言慎行,凡事三思,不能喜怒随心。”
她隔着紫禁城,仿佛看了出去,看见了整个天下:“你为苍生计,怎能随你心意,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她招他半跪下,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垂首看他:“我的儿……”
潸然泪下。
她的儿子,她没有亲手养过一天,就已经这么大了。
她松开他:“我的儿,你只需记住,我不要乌雅家如何尊崇,也不要你为了同胞之谊而退让。我要你为在无数选择里,都坚定的选择天下苍生。”
她能为他做的,也就这样了。
她无法成为他的助力,至少不要成为他的阻碍。
“是。”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已经老了,颊上已经有了皱纹。
这是她最后一次摸他。
以后,再来的,不是她的儿子胤禛,而是这天下之主雍正。
“你要好好的,纵然做了皇帝,也不要轻佻骄纵,还是要为百姓做些实事。”她叮嘱着。
雍正道:“自然的。”
乌玛禄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你都这个年纪了,我就更老了……也许……我也快死了。”
她半开玩笑道:“要是走早些,兴许还能在黄泉路上见到故人。”
雍正急急叫了一声:“儿子才失去皇父,皇额娘便要说这样的话吗!”
“我不说了,不说了。”
乌玛禄拉起雍正:“坐着吧,怎么就要你一直跪着了。”
雍正坐下,又和乌玛禄说起,后宫皇考诸嫔妃受封一事。
乌玛禄点头:“按例就是。”
乌玛禄想了想,又补充道:“贵妃乃你孝懿皇额娘的亲妹妹。你孝懿皇额娘抚养你十数载,只她故去的早,不如将这恩典给你贵妃母吧。”
雍正略微沉思后,点头同意。
乌玛禄又道:“这些年里,是你万妈妈陪我,我想着,要不也给她晋一晋。”
雍正多在永和宫走动,也多次见过万琉哈柳烟,闻言自然称好。
两母子无话可说。
乌玛禄想要打发雍正下去休息了。
雍正想了想,问道:“我听说您不愿意为皇太后,是儿子惹您生气了吗?”
乌玛禄略微犹豫后,还是坦诚相告:“我本就不愿意做劳什子德妃。只不过,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
乌玛禄道:“若非要给你留体面,我早就要你将有关我的一切事尽皆隐去。”
她半点儿也不想在这世上留下丝毫踪迹。
雍正突然忆起康熙临终前托付,暗自为二人的相处而心惊,他的皇父与皇额娘真是旗鼓相当,将对方琢磨得清楚。
雍正口中道:“这如何使得!”
乌玛禄叹息道:“是啊,这如何使得。”
“所以,我说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她沉默下来了。
雍正静默无语。
半晌后,他道:“皇额娘打算几时搬去慈宁宫。”
“你这就撵我了?”
雍正忙道不敢。
乌玛禄拒绝了:“你皇父临终前,让有孩子的妃嫔,都跟着孩子去住。可没有孩子的一大堆。到时候,我得跟她们住一起。还不如就留在永和宫。”
“我这些年久在永和宫,认识的也不过这么几位。”
她平静道:“年纪大了,不想再重新和谁相处。”
话说得多了,她忍不住猛烈的咳嗽着,好半晌才停下来。
乌玛禄倚在榻上,带了些疲惫:“我如今这身体,谁知道还有几日好活呢。老四啊,你让额娘临走前,过些舒心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