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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刚进小红楼的客厅,奉九果然看到宁铮腰板向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背上,头发是湿的,就知刚刚已沐浴过了,一身的轻便装束,仰着头正在闭目养神。
奉九一进来,他立刻睁开了眼,冲她微微一笑。
一个多月不见的宁铮,瘦了些——在外天天练兵,和幕僚制定作战方案,检查某些要冲的防御工程进度,去北平和父亲争论国内局势……人应该很煎熬;这一年来,他的气质也发生了些变化,变得更冷硬了,更有职业军人的气质,不过好像……也更好看了。
奉九看宁铮看她的目光,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他冲她招招手,奉九只好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一边说着:“你回……”
话没说完,已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他抱着奉九,一下子就把她压到长沙发上,辗转缠吻,没一会两人就都气喘咻咻,奉九是喘不过气,宁铮似乎不是,倒像是费力地压抑着什么,奉九也不是头一次见他这样,都习惯了。
“明天是你生日,我特意赶回来的,明天下午就得走。”宁铮低声说,用手指缓缓摩挲她的绯色双唇,因承受了一个又长又湿的吻而愈显鲜润。
刚想让宁铮赶紧从她身上下去的奉九闭了嘴,开始想辙: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小女子感谢夫君的深情厚谊?
呃,说不出来,肉麻,造作。宁铮看着奉九滴流儿转的灵动双眸,笑了。
谢谢你特意赶回来给我庆生?
这句好像还可以,微启双唇,刚想说,就被宁铮用修长的食指竖着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这种虚情假意的话,他宁可不听。
刚刚他一回来,以为能第一眼看到太太,没想到佳人杳无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回娘家了。不但自己回去了,还带着俩小姑子,可见自己不在,人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过得有多逍遥多自在。
自己这么巴巴地赶回来,显得有点可笑……
不过,该做的事儿总得做。
他把奉九拉起来,递过茶几上的一大盒东西,“生辰贺礼,看看喜不喜欢?”
奉九一看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好奇地双手接过,宁铮要帮她把包装拆开,被她抬手阻止了。
奉九爱拆礼物,拆礼物的乐趣有时甚于真正得到,因为在拆解的过程中,可以想象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那种兴奋、期待、患得患失的心态很刺激。
甫一打开,奉九便“呀”了一声:这是一整套的黄梨木微缩家具,包括十字海棠纹围子六柱架子床,床头还安置着一张折叠式镜台——这是防止临睡的人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被魇住了。
外面两把官帽椅,一扇网格屏风,一张六角台茶几,为了这茶几,还配了六把同样形状的六角凳子;一旁立着个带着高高靠背的即使现在也很常用的落地洗脸盆。
很明显这套家具是晚明风格,线条利落,器物造型古朴有禅意。
一张高束腰马蹄足书桌后放着把靠背圈椅,桌上一个仿《兰亭集序》里东晋士大夫“曲水流觞”场景的鎏金铜件官皮箱,也就是大个文具盒,还有笔架,半圆形墨盒,还有一个紫檀两撞提盒。
奉九拿起那个两撞提盒,一上手就发现另有机关:她轻轻活动活动提梁,又动动抽屉,确认连里面的小配件都是可以拆卸的,于是三下两下就把提盒给拆了,然后又重新安装了一遍。
初初摆弄完毕,宁铮看着奉九秋水澄天般清澈的眼眸惊喜地抬头望向自己,也跟着笑了:“看得出来,你小时候玩过家家没玩够,接着玩吧。”
刚成亲回门那日,宁铮看到奉九房里有很多小木雕玩意儿,心知肚明是她那个青梅竹马韦元化雕的,一直想着自己也给她置办一套。不过,既然没那个青梅竹马的手艺了,那就要在规模上、精巧上胜过他才行。
奉九一听,不禁嘟了嘴巴:“我可是大人了,我都十八了!”
宁铮哑然失笑,伸手点了点她撅起来的嘴巴尖儿:“嗯,知道了,我们奉九真的是大姑娘了。”
奉九不再理他,这种微缩玩具她以前玩过,只不过不是家具之类的,组装好后,她直接送给了四岁的不苦:至少得这么大了,才能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往嘴里放,细小的零件不能吞下肚子去。
她又把箱子平摊开,这箱子一看就是可以做基座的,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安置好,没一会儿,一个精巧的明代风格的闺房就出现在面前。
奉九摸摸这个,动动那个,很是过瘾,再时不时抬头跟宁铮来个眼神交流,意思是让他也认同这个设计是有多精巧。
宁铮背手旁观,回想着自己提前三个月见缝插针地找来不少有关明代家具的古籍参考,还照着万历年间戈汕出的那本《蝶几图》,勾勾画画描出图样,再找到安徽那位以专做微缩家具而著称的黄姓手艺人赶工,前后真没少费力气,不过,现在看来,都值得。
奉九看着这玩具,心里想的却是,这套房子里,缺了点人物,要不要像上次那样,拍张照片给虎头寄过去呢?上次画作,虎头就回信说很有进步的不是?
这要是再拍张寄过去,说不定他还能给自己雕几个小仕女人偶出来,不是相得益彰么?
虎头现在偶尔会给她写一封信,还是寄到唐家;唐家再派人给她专程送来。
宁铮特意回来给奉九送贺礼,转头又去了军部听取奉天兵工厂的生产报告,等一切结束后,回来先上楼找奉九,未果,就知道她又泡在书房里没出来。刚要下楼,一低头,隔着二楼雕围栏就看到泰山那只大脸猫正蹑手蹑脚往书房走去,他缓步下楼,跟在后面,发现它正趴在书房门外鬼头鬼脑地偷看。
泰山也是奇怪,在度过了最初跟奉九的对抗期后,“不打不成交”,转而对人家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动不动就窥伺她。奉九不理它,它也不打扰,但彼此的距离已开始拉近,总不出声地在书房陪着她,只不过人家看书它补眠,一人一猫保持着一种稍嫌亲密的疏远关系。
宁铮有一次从关内回来,发现原本圆得跟球儿似的泰山变得骨瘦如柴,一打听才知道,倒霉催的大胖猫最近遭了难:大概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野食,拉肚子得快没命了,府里的兽医倒是来给打了针,但未见成效,它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眼见是不得活了。
吴妈和秋声等人看它这副模样儿,都劝奉九放弃,本来奉九不待见泰山也是尽人皆知,但奉九倒不忍心了,她让一个听差抱着泰山,坐着汽车在满奉天城找了好几个给猫狗看病出名的大夫诊治,最后是一个刚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兽医看出了它的毛病,紧急动了手术,这才还了阳;养病期间,奉九一天几遍地去它房的临时小窝看它,到底还是好了起来。
宁铮就听着书房里奉九清脆的嗓音喊道:“泰山么?进来呀。”
停了一会儿,他缓缓把门推开,看到奉九正弹着端坐在书桌上的泰山的脑崩儿,好像它是小不苦一样,“你想跟我好啊?你是不是想跟我好?我看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偷窥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捡了条命,仗着嘴壮又迅速恢复成圆滚滚的大皮球一般的大脸猫居然有点害羞地低了头。
奉九拉开它的爪子,轻点着粉红色的肉垫儿,这可是奉九头一次主动亲近它:“行吧。不过我可得说好,从今往后再不许吃耗子,给野猫留着吧;更不许再拿大耗子吓唬我……先说这么多。要不,咱俩还是拉倒,行不?”
泰山呆呆的,大脑袋点了点,好像它真听懂了一样,奉九笑了,拉过它的小爪轻轻摇了摇,“孺子可教,我心甚慰。嗯,从今往后,和谐相处,和……谐相处。”
宁铮微微笑了,所以说,奉九是老天对他无可奈何人生的最高奖赏。
他迈步进屋,奉九听到响动,抬头看到他,“事情办完了?”
泰山一见他,立刻往奉九身上蹭了蹭,随后“虎”地一下跳下了桌,要说它真的怕谁,只怕就是后进来这位了。
宁铮跟没看到泰山似的,随意问道:“你俩和好了?”
奉九有点拿不准地点了点头,“目前看,算是吧。”泰山难道是因为救命之恩,想来个以身相许?她可不敢把话说满,说不定哪天又掐起来了。
奉九忽然想起件事儿,拉着他往外走,宁铮不解地问,“去哪儿?马上就是你生日,想出去玩玩儿么?”
奉九停下脚步,慢吞吞地说:“对我来说,生日么,也就是个寻常日子罢了。”奉九对于各种纪念日实在没什么感觉,即便生日也一样,尤其费劲巴力把自己生下来的母亲也早已离世,哪个孩子的生日不是母亲的受难日,有什么好庆祝的呢?还不如各种传统节日好玩儿。
宁铮一哂,“那……明早我带你去骑马?”
奉九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她高兴地说:“那,叫上巧稚巧心还有我妹怎么样?还有媚……”说半道才想起,媚兰都怀孕了,怎么能骑马呢?
宁铮听着她说话,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奉九不解地看向他,“人多了热闹不是?”
宁铮没说话,忽地一笑,“还是上楼吃西瓜去吧,刚刚‘黑美人’运到了。”
奉九立刻脸色一亮,心情显见好到不得了,话也多起来了,喋喋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生?因为我是专等西瓜熟了才出来的啊哈哈……”
吃过了红瓤黑子的甜瓜,奉九又给他端来了前几天自己包的刚热过的粽子:放在冰箱里,可保存良久,并告诉他这是自己亲手包的“美人粽”,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