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爱慕成毒(1 / 2)
是夜,月黑风高。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明,繁星闪烁,暗空幽蓝,连拂面而来的轻风都是清爽怡人的。空气中弥漫的,是独属于雨后的清新,其间夹杂着的,却是不知谁家院子里开得正好的荷香。
此时,夜已深。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寂静里,偶尔能听见荷塘里一声蛙叫,响亮还带着些许铿锵金鸣。
这样的情境这样的夜『色』,无论是谁见了,无疑都会心旷神怡。
花木长街本就偏僻,四处都没有什么人家,此时更没了白日的人烟喧闹,处处都是一片寂静。昏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黑衣黑发,面孔却是极白,面容虽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依稀能看出是个三十出头的美人。
长街的另一头,也走出来一个人,素白长衣,漆黑长发,独身一人,手中执一盏灯笼,慢慢向她走来。
待她到了近处,却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少女。她身上长衣虽是素『色』,近看却发觉十分华丽,袖间裙裾之处皆有金丝织就的花纹;妆容简单,虽未曾浓妆抹面,却是异常精致,唇红眉黑更是一点都无偏差;独有漆黑长发,却是极其简单的瑶台髻,只别了一根简单的银钗。
“到底是闻名不如见面,聿合公主果然是个美人!”那面『色』苍白的美『妇』人嘴上夸赞着,可面『色』却是一点不动,只有红唇一张一合。
手中灯笼在手掌下拢成一簇晕黄的亮光,梁柒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微微点头:“走吧!”
那女人唇角微掀,『露』出一个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容,她抬起头,嘴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啼叫,声音虽低沉却刺耳得很。
与此对应的,天空中飞过一抹黑影,一只黑『色』的大鸟于夜空中盘旋着,最终俯冲而下,落在那女人的手臂上。
原来,是一只乌鸦。
“公主果真好胆量,孤身前来。”那女人手一扬,乌鸦振翅而起朝高空飞去,她则从袖间掏出一条黑『色』的带子,结结实实的将她眼睛蒙上:“若是冒犯了公主殿下,还请见谅,只待片刻就好。”
她将她眼睛蒙好,之后从拐角钻出一辆马车来,马车的车轮和马蹄上都蒙了一层布,因此车轮滚动几乎没有声音。
车轮再次转动,长街已经没有了任何身影。
***
梁柒下车之后,被人引着进了一间屋子,因为四周都很安静,没有一点风。眼睛上还蒙着黑布的,却还是能感觉到光亮。
手没有被束缚,于是她自己解下了蒙眼布。长期的黑暗,突如其来的光亮因此有些刺眼,她静静的闭上眼,等到眼睛能适应了,这才睁开。
她发现自己是站在一间书房里,面前是一张放了笔墨纸砚的书桌,书桌背后是铺着锦缎的太师椅,靠墙的位置,放置了高高的书架。右手边是一扇座屏风,屏面是枝叶高洁的梅花。两边的墙上挂满了字画,多是些怀才不遇的咏叹诗词,落款和座屏面上一样,都是一鉴名为‘明芳之印’的红章。
她是背对着门口的,因此背后有人进来时,她并没有回头:“客人已至,主人却迟迟不来,是否有违待客之道?”
“公主见谅,却是因公主太为尊贵,微臣不焚香三束委实不敢冒昧。”
梁柒一声轻笑,慢悠悠的转过身子,站在她身后的,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穿一袭紫棠『色』锦袍。他面貌端正,眼神锐利,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山羊须。 “苏大人有礼了。”
站在她身后的,赫然正是中书省中书令苏大人。
苏建明乍一看见梁柒,却是被唬了一跳,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你……”然而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抄着手踱着官步慢慢靠近她,终于在她跟前站定:“微臣与公主见面许多次,直至今日才算得见公主真颜——不过微臣大概是老了,眼力愈发不济,竟然瞧不见公主竟是如此美人。”
梁柒抬起手捂住唇,巧笑嫣然,手指纤长白皙,丹蔻涂指妖娆:“苏大人说哪里话,本宫瞧着你还正是壮年,与其说是老了,倒不如说是更增添几分成熟魅力才是。”
“公主谬赞了,微臣实不敢当。”他的态度还是恭敬得很。
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整个人慢慢的依偎过去,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她笑得妖娆:“苏大人的意思是,本宫为了讨好你,故意哄骗你?”
苏建明的身子有些僵硬,却没有推开她,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任由身旁女子温热馨香的吐息绒绒的落在脸颊上。他忽然像是回到了年少之时,胸腔处再次加快跳动——这是许多年都没有的感觉了,他眼神灼灼:“……郡主……”
“何必这样见外,不如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吧!”梁柒伸出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面颊,四十余岁的男人,脸上的皮肤开始变得松弛,可她指尖温柔眷恋,似乎触到的仍旧是少年紧致的光滑:“再叫一次,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他的脸颊是热的,她的指尖却微凉,似轻羽落下时,他禁不住打了个战栗,心底深处某个位置却有什么慢慢苏醒。他张口,幽幽吐出那在心底徘徊许多年的字眼:“ …… 姝瑶!”
她的眼睛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那么明亮剔透;眉尖也还如以前一般英气而多情,她不爱女子弯弯柳叶细眉;唇却是极红的,像极了昭和寺里开得最好的红梅……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还是到了自己的身边。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微微有些『迷』茫,似乎被她眼底的晴光吸引沉醉。
红唇一点点勾起,梁柒的声音媚到极点,也轻到了极点:“对,就这样叫我的名字……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那个时候……”
嘴中吐出近似情话的呢喃,一只手在他的耳后脖际流连,另一只手却是抬高探到发髻。然后幽幽的抽出,长发如瀑,铺了她满身。她还是笑着的,眼角情意缱绻:“……苏兄,还记得昭和寺的红梅么?”
昭和寺里,院子里十里红梅绽放,白衣少女立于这灼灼红梅之间,手持银剑,舞动风华,也将他心底最深处的爱恋搅得天翻地覆。
手腕一点点抬起,再慢慢向那黄『色』肌肤下跳动的血管『摸』去。
银质发钗顶端尖锐,此时更被打磨得称得上锋利,可就在尖刃到达男人脖颈的时候,梁柒的手腕被人用力拧住,然后一个大力传来,她被瞬间推开,狠狠的摔倒在地。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黑衣女人立即推门而入,看见苏建明安然无恙,看见梁柒摔在地上,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径自出门将门关上。
“本宫果然还是小觑了你,”梁柒坐起身子,将手中的银钗扔到地上,手腕处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他的手劲太大,差点生生将她的腕骨捏碎:“堂堂中书省的中书令,原来不仅仅是文采斐然,想不到更是武艺超群。”
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苏建明仍旧笑得很和蔼,符合他在官场上一向老好人的文雅态度:“聿合公主却是让微臣高估了,你生了一张好皮囊,『色』.诱微臣本是极简单的事,可是,你却不知道,微臣叫她不是姝瑶,而是阿芳。”
梁柒的生母熙芳郡主,当年也是名动九州的美人,闺名正是钟姝瑶。
*
屋内的烛火被苏建明剪了烛花,于是愈发亮了,发出‘噼啪’一声清响。他不急,执了银剪,缓缓的将屋内另外几盏烛光掀开拢纱一一剪了。
梁柒低了头,声音无力:“苏大人,你抓十一不过是想我自己送上门来,如今我人已在这里,你是不是该让我见见十一?”
“公主莫急,他到底也是阿芳的孩子,微臣怎么可能会伤他?”苏建明不想让她低着头避开自己,上前去一把攥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昂着脸:“公主将他藏得很好,微臣派人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月,直到今天才算是等到他出门。”
“稚子无辜,还请苏大人让我与十一见上一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