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赵贤侄,你且上前来。”县尊大人亲切地招呼赵瑔,对不远处水火棍噼叭着肉声充耳不闻。
赵瑔强压下不满。县令干脆利落地断了案不如说匆忙草率,处罚了两名衙役算是对赵大官人、赵家庄有个交待。然而今天这事只是这么简单么?
“大人英明,断案如神丝毫不差,小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赵瑔上前见礼,神情钦佩激动,演技直逼周星星。
县尊大人受奉承也没忘了形,“今日此事全赖神明有灵,呵呵,本官不敢贪功。咦?那作法的道长呢?”
“回大人,世外高人多半如此。”赵瑔一脸无奈,“来去无踪如白云飘渺。”
“是了。”县尊大人很以为然,“方外修士与吾等凡俗之辈岂可一概而论。唔,那道长何等来历?”
“回大人,此人道号尘风子,乃灵宝天尊道场冲碧老仙长门下高徒。”
“阿也,不得了不得了。”县尊大人讶然有顷,颇有遗憾地摇首叹息。灵宝天尊道场的道主是冲霄老仙长,尘风子既然师从冲碧老仙长,显见决非寻常道人可比。缘悭一晤殊为憾事。
赵瑔双手一摊,意即我就是一小罗ト头,何德何能使唤得了高人异人。
“罢了罢了,缘法未到。”县尊大人倒是豁达。此时有暇仔细端详面前的少年,越看越是心喜。“本官欲往你那铁坊一观,不知可否?”
先有吴起凤每至酒酣便炫耀的宝刀,后有讹来老赵的杖刀。关于赵瑔的传闻县大爷己听得太多,县里人人都能津津乐道说上一段。治下出了这么一个妖孽的少年,如何不令县尊大人高度关注。今天来赵家庄敲竹杠,同时也存了考较之心,看传闻中的奢遮人物是否名副其实。
“大人莅临指导,小子求之不得。嘻嘻,今日必是我赵家庄铁坊历史性的时刻,县尊大人百忙之中拨亢前来视察,必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铁坊宝贵的精神财富啊。”
赵大官人、赵二爷给臊得无地自容。居然连拍马屁也被自家孩儿给教育了。
“银、银银镜……?”“水晶杯!”“水晶瓶!”县领导们在玻璃车间门口不顾身份大呼小叫。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射下来,转运通道上一车车玻璃制成品耀花了人眼。
最为寡言少语的主薄袁德昌强咽下口水,肚腹里似乎喝了一斤醋精般酸灼之气直冲嗓根。“不合情理、不合情理……这、这莫不是…日啊……。”
无怪主薄大人抓头发悲怆嘶吼,酒瓶的造型仿了拿破仑白兰地、皇家礼炮、芝华士十二年,最简单的也抄袭了芬兰产纯净伏特加。
二十世纪的顶尖工业设计放在大宋,那就是天庭、昆仑的仙人们才能用的仙器了。
备受打击的县领导们小鸭跟着大鸭走,赵瑔带路又拐了个弯。
锻造车间永远充溢着生铁、焦煤混合的刺鼻气味,永不熄灭的炉火将每一寸空间加热到大汗淋漓的程度。
怪异的声响来自四面八方,蜕蜓盘旋空中的送风管道发出怪兽一般深长粗暴的呼吸,七排木叶浆联组的排扇隆隆转动,或尖锐急促或沉闷缓慢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钢锭、焦炭、未开锋的刀枪斧剑、甲胄堆积如山。
红与黑是永恒的主色调,无处不在的灰尘颗粒以及铁锈味是调味品。
原始的工业气息如同狰狞恶兽的小憩轻鼾,令第一次踏入锻造车间的人心神巨震。
“出钢水……”,一声嘶哑悠长的号子,袒胸露背的匠人们协力拉动钢索,炼钢炉缓缓倾斜,炽白的钢水若涌动的火山熔浆倒泄进钢锭模盒里。
远处有工匠从焦炭炉里夹出烧得彤红的钢铁构件,在铁砧上用力锤打,飞溅的火星烘托出钢铁冶炼独有的生命律动。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矣。”县尊大人伫立良久喟叹感怀。
参观完铁坊,县尊大人步履缓慢,仿佛周身被涂了树胶,每一动都需调动极大的体力。现在他才晓得市井间关于赵瑔的传闻、热议不是夸大了,与今日所见所闻相较,百姓的想象力实在过去穷乏。他不由想起一则略有不敬的百姓笑谈:两名农人在田间劳作时争论皇帝过怎样的生活,其中一名农人笃定不移日,皇帝耕田时必腰间揣一烙饼、地头置一烙饼,想吃就吃何其快活……噫、鸣呼哉。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