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攻心3(2 / 2)
“嗯。”
随后,似是不确认的又摇了摇头。豫让显得格外紧张。这时,矮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下去吧。”
帐外的侍卫迷惑的看了看豫让。见他没有应声,于是,冲着矮子拱手:
“先生若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小人。”
“知道了。”
随后,两名侍卫呆头呆脑的退出帐外,在距离营帐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始终打量着营帐内的三人。矮子撇了撇嘴,道: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他没死。”
豫让惊心不已,努力的压抑着凌乱的心绪。他佯装镇定的,偏过头试探道:
“他是谁?”
矮子正色以对,右手握拳拍在左胸。这是老一代越人的军礼,如今的年轻人都已习惯了抱拳行礼。豫让微眯着眼睛,父亲的音容时隐时现。他佯装出疑惑的表情,等待对方的解释。
“此次来卫地寻你,便是他的意思。他想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
“谁是主谋。”
二人继续打着哑谜。豫让顺着矮子的话继续发问:
“你觉得会是谁?”
气氛变得十分严肃。矮子来回踱了两步,沉思道:
“越国...太明显。楚国...太不智。”
“你的意思是?”
矮子望向豫让,斩钉截铁道:
“宋国。”
“理由?”
“他们要的是钱。宋国图的是陶邑。”
说出了陶邑,两人已是心知肚明。豫让越发的看不懂矮子了。他私放范蠡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除非是范蠡亲口说出。
回想起越琴方才的话,豫让已经相信了六分。如果矮子与范蠡没有太多的交集,那么姑苏城外隐居十数年是决计逃不过忍门的眼线。很明显范蠡这老狐狸在卸任离越之前,就在忍门中埋下了一步暗棋。而这隐匿之人或许就是昔日忍门四方殿的中流砥柱,那四名佰长。
越国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皆由他们制定,然后再由他们将消息走漏给范蠡。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可怜豫让蒙在鼓里,为了证明对王室的忠诚竟还亲自带队执行刺杀任务。范蠡明明知道,可为何有意中招?豫让不禁陷入苦思。
“世人皆知陶朱公经商有道,富甲天下。经此一事,他即便还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矮子的话又一次点醒了豫让。无论是哪儿方势力,只要染指了范蠡的财富,有意侵吞都不会希望他活着。这么看来,宋国才是这次刺杀事件的既得利益者,最大的赢家。
“说吧。让我做什么?只要不违背信义,不牵累智氏,豫让遵从门主差遣。”
他还是改不了对范蠡的称呼。毕竟,昔日小小的什长能接替忍门门主之位,除了凭借自身的努力,范蠡的提携之恩亦是不可或缺的。当然,豫家满门被灭也与范蠡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你无需插手。幕后之人会自己跳出来的。”
“何意?”
矮子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似乎在说万事皆在掌控之中。
“静观其变。”
柔和的晨光射入营帐。矮小的身形在地面上投出长长的影子。豫让收回看向矮子的目光,轻叹了口气,冲越琴说道:
“哎!你们才是这世上真正活过的人。”
越琴微笑颔首,贝齿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豫让,却听矮子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心中不是悔恨就是仇怨,自然过得不真实。”
一语成谶。前半生他活在对越姜的歉疚之中,后半生又毫无悬念的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豫让抚了抚衣袍,轻身向矮子走去。矮子还是那副背着手,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亲口说过...亏欠于你。无论你想要什么,亦或是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都会答应。他的能耐...你是知道的。”
来到帐门口,豫让自怀中掏出那块碎成两半的玉佩。柔和的光线投射在他的掌心。玉石散发的温热在那晨光的牵引下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多年来的压抑与愧疚,随着越姜的离去,豫让的内心仿佛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在他此后的睡梦中,再也看不到小女孩母亲死前的笑容了。而女孩与他的过往将铭刻于心,挥之不去,直至豫让死亡。
豫让站在矮子身旁一直不说话。二人就像两个老头子懒懒的晒着太阳,就差下盘棋来打发一下时间。矮子假装世外高人,委实辛苦。不多会儿,便垮下了肩膀,原形毕露。背在身后的小手则环于胸前,一副懒散与不正经的样子。
“喂!你倒是回句话呀。他很有钱。你绝对想象不到,宋国拿走的只是九牛一毛。”
豫让突然开口问道:
“若是回到过去,你还会选择花掉所有的积蓄去乘一次船吗?”
“当然会。必须会。”
矮子回答的相当果决,余光不时偷瞄着越琴。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他无需去怀疑与猜忌对方。他们的初心本就一致。豫让遥望冉冉升起的红日,露出腼腆的笑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首熟悉的歌谣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是他们逆境求存,同甘共苦,缘起缘灭的见证。
豫让流着泪,轻轻的哼唱着。矮子红着眼睛也跟着唱了起来。
随后,悠扬的琴声寄托着对往事无边的思绪回荡在军营中。毫不协调的铿锵唱法如同不愿被命运枷锁束缚的人们向现实发出的呐喊。人性善恶?人生真实与否?无数智者苦苦求索,却始终逃不出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