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有阳光的地方,一定有阴影(1 / 2)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吟诵到最后一句,教室里响起噼里啪啦热烈的掌声。
谭金鸿皱着眉头盯着陈凉的背影,忽然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林焰阳也在鼓掌,立刻瞪了他一眼。
林焰阳慢慢停下手,不自在地避开谭金鸿的目光,忽然看到最后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危寒树。
他怎么在这儿?
“好,非常好,诵读得十分有感情。”
吕教授压压手示意陈凉坐下,陈凉深吸了一口气,才从这首伤感的古诗里走出来。
葬花词,林黛玉一生悲剧的写照,这曾是陈凉最喜欢的一首诗,她背诵起来毫无压力。
伊言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向后看,“凉凉,你看谁来了?”
陈凉回头一看,心里打鼓似的响起来,看到他从最后一排越过大半个教室投来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春心萌动。
她不是林黛玉。
没有春尽红颜老,只有她青春正好,他朝夕相伴。
班上的同学都发现危寒树坐在最后一排,尤其是女生们时不时回头看他,还和身旁的同学低声交谈着什么。
相比之下陈凉矜持多了,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转过来了——
吕教授对她那么好,她得给他点面子。
上着课的吕教授慢慢发现,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后排的危寒树吸引过去了,他只好停顿下来,“同学们,大学和高中不一样,高中班上有老师听课,多半是上级领导要检查。大学有老师听课,多半是互相切磋学习,同学们实在不必这么沉不住气,这可不是我们‘中文人’的气度。”
底下同学发笑,注意力果然慢慢回到吕教授身上。
吕教授笑道:“不过危警官来听课我太吃亏了,知识是可以学到的,魅力是学不到的,我亏了。”
“噗嗤。”
同学们哄堂大笑,陈凉回头一看,危寒树满眼都是笑意。
……
下课之后,陈凉很快收拾好东西去找他,危寒树道:“我黄院长说好一起去医院看林木。”
“我也去。”
陈凉本就打算今天去市医院看林木,听到这话正合她的心思,一抬头才看到危寒树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你是特意等我下课一起去医院的,那咱们快走吧,别让黄老师等急了。”
她回头和伊言交代了两句,伊言道:“你去吧,书给我,我帮你带回宿舍去。”
危寒树开车,黄院长带了一个院办公室的老师,一行四人朝市医院去。
市医院离学校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大家在医院外面的水果店买了果篮和鲜花,进病房的时候一对陪护的中年夫妇站了起来。
“黄院长……”
林木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脸色发白,他想坐起来,黄院长连忙上前按住他,“别起来,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那对中年夫妇是林木的父母,林母道:“医生说只是失血过多,昨天已经输过血了,幸好伤口没有在要害。”
黄院长点点头,朝他夫妇二人伸出手,“你们是林木的父母吧?我是文学院的院长,我姓黄。”
“黄院长,你好你好。”
夫妇两人同他握手,黄院长又一一介绍道:“这是刑警队的危队长,这是我们文学院的老师,这位同学是陈凉……”
夫妇二人听到陈凉的名字,眼神有些奇异,林父很快恢复常态和危寒树握手,“危警官你好,这次林木没事还得靠你们警方及时赶到啊,谢谢你们!”
特警和刑警不是一个部门,该谢的也不是危寒树,他也没较真,“我会替二位把谢意转达给负责学校巡逻的两位特警的,今天过来主要是代表警方向林木同学表示嘉奖。我已经替他申请了见义勇为表彰,很快就能批下来。”
林父林母听到这话都很高兴,病床上的林木也忍不住笑了,见义勇为这一笔记在他的个人档案中,比学生会副主席的荣誉更有利于他日后的发展。
陈凉这才道:“叔叔阿姨你们好,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林木学长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刺伤的,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不是!”
林木赶紧道:“爸,妈,不关陈凉的事。是我自己逞能,不能怪她。再说我是学生会副主席,遇到这种事保护学妹是应该的。”
危寒树从他的急切中意识到什么,眼角微微眯起。
林父笑道:“你这孩子也太心急了,我和你妈妈又没说怪陈凉。陈凉啊,你也别想太多,谁也没想到会有个醉汉突然跑出来持刀伤人,这件事不能怪你。”
醉汉?
陈凉眉头一皱,看向危寒树,危寒树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
看来这是警方对外的说辞,把一个分明是有预谋故意行凶的歹徒说成醉汉,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吗?
黄院长见林父林母没有追究学校责任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示意跟自己一起来的那位老师。
那位老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林父,“是这样的,林木同学见义勇为,为了救同学而受伤。虽然这件事出在学校以外的地方,但学校出于对学生的爱护,还请你们收下这些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林父林母见林木没有性命危险,既得了见义勇为的嘉奖又有学校的抚恤,自然不会追究别的,满口称谢。
黄院长彻底放心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不耽误林木休养。”
说着看向危寒树二人,危寒树只看陈凉的意思,陈凉道:“我还想留下来和学长说几句话。”
危寒树点头,“那我送黄院长出去。”
林木的父母也跟着送他们出去,病房里只剩陈凉和林木,陈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学长,昨天晚上的事谢谢你,要不是你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了。”
……
“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木的声音一贯柔和,因为受伤更显得有气无力,“当初是我把你拉回学生会的,我该对你负责。昨天晚上你本来怕危险不想去,也是我劝你去的,当然要保证你的安全。”
陈凉依然难以释怀,因为有些事林木根本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爸爸是为何而死,也不知道那伙贩毒集团现在就在南城,昨晚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来报复陈凉的……
林木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受伤而内疚,心里高兴,“如果你实在觉得对不起我,就给我削个梨吃吧,我正好有点渴。”
“好。”
陈凉从果篮里挑出一颗雪梨,用水果刀顺着梨把上旋着削皮,她的手很漂亮,动作也很仔细,林木看着赏心悦目。
送黄院长他们离开的林父林母走到病房外,看到林木笑呵呵的盯着陈凉看,林父忙示意林母先别进去。
林父道:“让他们俩单独说说话吧,我看得出来,咱们家林木喜欢这姑娘。要不是喜欢她,干嘛为了她拼命去挡刀?”
林母也是这样想的,“刚才我就看出来了,林木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听说也是学生会的,配的上咱们儿子。”
“就是不知道家底怎么样,女孩子除了长得好看,家世也很重要……”
危寒树送完黄院长回来,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到病房就看到林父林母在病房外窃窃私语。
他在二人身后听了几句,而后故意踏重了脚步,林父林母果然转过头来。
林父有些惊讶,“哎呀,危警官,你还没走啊?”
危寒树点点头,“不着急,我等陈凉一起走。”
林父林母面面相觑,林父迟疑着开口,“不知道危警官和陈凉是什么关系?是亲戚吗?”
危寒树笑得无害,“是我女朋友。”
林父林母:“……”
好一会儿,危寒树和林父林母一起进来,夫妇两人的表情有些尴尬。
危寒树倒很自然,见陈凉手里的梨快削到底了,从她手里接过来,“小心别削到手,我来吧。”
陈凉起身把椅子让给他,让他坐下削,又对林父林母道:“叔叔阿姨,你们也坐吧。”
“哎……好。”
林父林母讪讪地坐下,陈凉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危寒树一边削梨,一边朝病床上的林木道:“林木,还没正式感谢你昨晚救了陈凉,这次多亏有你。”
危寒树没比林木大几岁,可他顶着客座教授的名头,林木不得不把他当成师长,说话也带几分敬重,“危老师,你客气了。再说刚才你不是已经代表警方嘉奖过了吗?”
“那是代表警方。”
危寒树淡淡一笑,“作为陈凉的男朋友,需要再感谢你一次。”
林木:“……”
他明白了,危寒树这是宣誓主权来了。
一场男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打响,危寒树还没出手,林木那边已经鸣金收兵了,“嗯,不客气。”
……
“噗嗤。”
病房门外传来一声戏谑的笑,陈凉转头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危寒筝倚在门边,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林父林母见她穿着白大褂,知道她是市医院的医生,忙站起来问候,危寒筝摆摆手,“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我是隔壁精神科的,过来看看陈凉。”
说着走进来,拉着陈凉的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听说你出事了,我爸妈很是担心,让我去你学校看看你。正好听说昨晚受伤的学生送进了市医院,你也来看他,这不,我干脆就到这里来看你了。”
她仔细看过,没缺胳膊少腿,满意地点点头,“你没事吧?受到惊吓没有,需不需要去我们精神科看看?”
陈凉忙摇头,“不用不用,谢谢你,我没那么严重。这件事伯父伯母也知道了吗?”
“是啊,他们很担心你。”
危寒筝慢悠悠地瞟了坐在椅子上的危寒树一眼,“都怪某人保护不力,还刑警队队长呢,连自己女朋友都保护不好。”
林父林母听得糊涂,这个女医生是谁,好像跟陈凉很熟的样子。
她胆子可真大,竟然公然指责刑警队队长保护不力……
陈凉下意识为危寒树解释,“不是的,这件事不能怪他。最近警队很忙,他有公务要办,总不能让他天天陪着我保护我吧?”
“为什么不能?”
危寒筝又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他就应该天天陪着你,时刻保护你。”
陈凉知道危寒筝是关心她,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一些和危寒树的私人恩怨在里头,故意借着这个话头指责危寒树。
危寒树回头冷声道:“是啊,多谢提醒,从今天开始我会天天陪着陈凉,时刻保护她。”
他们亲姐弟俩的矛盾,陈凉不好参和,只好站在一旁傻笑。
林父林母这才找到机会开口,“陈凉啊,这位医生是……”
危寒筝占着高跟鞋的优势揽着陈凉的肩膀,“那是我弟,这是我弟媳妇。床上那位是您二位的儿子吧?我是代表我父母来谢谢他的,谢谢他救了我们家的儿媳妇。”
“……”
林父林母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咳咳……”
病床上的林木忽然咳嗽起来,危寒筝身子一扭走上前,掰开他的嘴用小手电照了照,“没什么大事,多喝点热水。”
一回头朝林父林母道:“外伤科的张主任我熟,一会儿我交代他好好照顾着这床,算是我们家对救了儿媳妇的恩人表示感激。”
……
林木咳得更厉害了。
为避免林木咳到伤口破裂,危寒筝见好就收,三人一同从病房走出来。
她得意非常,“危寒树,刚才我好心帮你吓退情敌,你怎么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危寒树看她一眼,没搭理她。
危寒筝恨恨地朝陈凉道:“你看你看,这个男人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虽然我很喜欢你这个弟媳妇,不过这种男人,你还是好好斟酌斟酌得好。”
“不劳你费心。”
危寒树把陈凉拉到另一边,不让危寒筝接触到她,“作为一个医生刚才差点把病人气得伤情加重,像你这么狠的人陈凉才该好好斟酌要不要和你说话。”
“切。”
危寒筝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已经走到门诊大门外了,她停住脚步,“我就不送你们出去了,陈凉,你有空就来医院找我。咱们聊聊天吃吃饭什么的,我还可以免费给你看看心理问题,你知道吧?现代都市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
“免了,你还是先给你自己看看吧。”
危寒树丢下这么一句,拉着陈凉快步离开。
一直到坐上了车,陈凉还有些奇怪,“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怎么说?”
“以前你姐姐怼你,你都不搭理她的,今天你居然回怼她了。”
以陈凉对危寒树的了解,他能开口怼人,已经是被怼的人的荣幸了,“我看你姐姐心情也不错,虽然她每次见到你都和你有仇似的,可是今天在病房里她说的那些话,不是一直在维护你吗?”
“可见她和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心里还是关心你的,你们两为什么不能和好如初?”
危寒树微微翘了嘴角,“她未必是维护我,而是在维护你。或者说,她是为了我爸妈维护你不让别人把你抢走,毕竟你是我爸妈看中的儿媳妇。”
这么早谈儿媳妇这话,会不会太仓促了?
陈凉从方才在病房听见危寒筝这么说,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这会儿危寒树也这么说,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你爸妈那么喜欢我?还有上次在警队遇见的何老,他好像也很喜欢我,还给了我压岁钱,这是为什么?”
她从小就讨长辈喜欢,但也没有喜欢到这个份上,见了一面就看中她作为危家未来的儿媳妇。
像危家那样显赫富裕的家庭,不应该这么随便才对。
危寒树知道她容易胡思乱想,便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做我们家未来的儿媳妇?”
一句话说得陈凉又脸红了,小声反驳,“当然不是……”
……
下午该去酒吧工作的时候,陈凉对危寒树道:“要不我跟老板请个假不去酒吧了,我就待在寝室里看书,连图书馆都不去,这样够安全了吧?”
“你就回警队工作吧,你一直陪着我,警队的公务让谁来办呢?”
危寒树见她小脸认真的样儿,起了心思想逗逗她,“没人办就没人办吧,大不了这份工作我不要了,我也不想让你有什么闪失。何况没了这份工作,难道你还担心我找不到更好的么?”
陈凉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道:“我当然知道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可作为警察这只是你的工作而已吗?如果你不回去履行职责,那南城的人民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受到贩毒集团的侵害?会不会被毒品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