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番外(七) 走水(1 / 2)
曲是欢在殿里,瞧着旁边醺过来的黑色浓烟,有些呛人,她右手捏了方娟帕,轻轻捂住口鼻。一点儿也不急。心情颇好的等着李婆婆给她挑金针。
左臂几乎是要废了……
一旁的枝香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悄悄地隐入人群。枝香四处一观,只是淡定的眼睑下扫,脸上留了两片晦暗的阴影。
也是不慌不忙的做派,镇定自若的将手放到腰间,摸索着什么。一个寒凉坚硬的凸起,枝香不动声色的握在手中,一柄短刃堵在了门口。
一旁的稳婆看着浓烟越来越大,一处屋角已经开始蔓延火光了。门口还有位拿着短剑的枝香,剑上寒气逼人,哪敢往门口挪一步。
好几位都吓得跪在床前,不敢做声,只是抖得跟筛子一样,涕泗横流。
来的时候因为银钱多,且给良田豪宅的,又无依无靠,不多攒点,以后谁养老。
明晓得一半是死路,一半是泼天富贵,都是孤寡之人,怎么也值得赌一把。只是没想到,要死的时候,各个都还是心生胆怯,哪里有来的时候那一股劲……
直到旁边烧的开始霹雳啪啦,这群稳婆才愈发胆战心惊不顾礼数的求着曲是欢,让她们先出去……
“贵妃娘娘,快,快走吧火大了……”
屋外的叫喊声渐强,都喊着里面的人快出去,却偏生没有一个人冲进来……因为从外面看上去,火,更大一些……屋内还好,尚不透风,故此火蹿进来的不快。
突然一个旱雷在天刚明的清晨晴空霹雳,骤然划开一道大口子,晃得众人一起侧目。这道旱雷直接打到产阁后院的一颗一丈有余高的大树,顿时树被劈出猛火,陡然火苗拔出一丈余高。
整棵树犹如火把,明晃晃的打在每个人脸上,橘黄色的光鬼魅的闪动。此景过于骇人,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才恐慌着继续扑火。众人皆道命苦。
这下子,整个重华殿的上上下下更是害怕,乱糟糟的吵闹一团。
安守义心惊,这太乱了!却有条不紊得主持着大局。
李邵仪瞥了眼,转身出去,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出了重华殿,一台首,便看见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嬷嬷,身着华丽宫服,带着诰命,雍容和蔼。
李邵仪难过的朝着她走去,眼眶充血,可怖的狠。整张脸都在颤抖,嘴张着,似有话,却无声。
那位老嬷嬷抱着孩子,眼泪一下子就划过面颊,哭了出来。
声音哽咽,亲切。“见宜,嬷嬷知道你难受。”
说话的这是奈嬷嬷,李邵仪的乳母,陪着长大的乳母。心里跟明镜一般,知道李邵仪难过,作为帝王,哭不得,故此她替他哭了。
李邵仪见状,心下对奈嬷嬷更是亲切非常。嗓音哽咽,心里便不是那么难过,浑然正襟昂首,看着火光冲天的重华殿,捂住心口,按住心慌。
心道。我的小四子会没事。
识眼色的奴才连忙给李邵仪搬了把雕刻着龙傲云海的圈椅,他正襟危坐,往后一靠,圈背连着扶手,从高到低一顺而下,座靠时李邵仪的臂膀都倚着圈形的扶手,感到十分趁手。
便舒舒服服地坐在殿外,从两扇沉重的朱红大门望进去,里头的人现在在安守义的指挥下井井有序地扑火。
。曲是欢的十六根金针拔完,吊着半残的左臂,幽幽起身,凭着李婆婆拿起枕边的药膏,涂抹起来。她一边抽吸,一边眼睛精光乍露,目光尖锐,似能将一切都看透一般。
一张姣好看的脸,此时除了生完血色全无,但神采还是俱在的。看的让人有些害怕,毛骨悚然的。明明置身火场,看着曲是欢偏如同在冰窖。
李婆婆涂抹好了,曲是欢如同修罗一般,鬼刹的勾起唇角,施施然轻言道。
“姚妈妈,此时不杀我,更待何时?”
这一句话,说的语调清淡,却如同粹着毒的刀,扎进了一人心里。
几位跪求的稳婆此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姚妈妈是哪位……互相都傻看来,愣看去。
一位四十的老婆子从稳婆里站了起来,身穿着稳婆们统一的红色衫裙,吉利喜庆。额上缚着红色抹额,防散发遮挡实现,汗滴到贵妃身上的。与其他稳婆没什么差别。
只是眼神里带着利索,和着不忍,看着曲是欢。眼睛的痛苦一目了然,手中却紧握着一把匕首。
这是曲是欢娘的绝学,以短近身,致命狠绝更加利落,随侍的姚妈妈也学了不少。
看来,今晨是打算用这了。曲是欢难受的心酸胀酸胀的,只差哭出来。
曲是欢看着姚妈妈自己站出来,这也是她的性子,
跟着敬国夫人长久了,不乏有将领的风范。曲是欢外族家可是将门,那将门之后的婢子,还是随侍婢子,那怎能没点英姿呢。
曲是欢被李婆婆撑着,半依在她身上。李婆婆将一个白狐狸毛坠着宝石的抹额给曲是欢戴上,以防头被风吹着,以后患头痛症。给曲是欢穿了先前备好的衣裳,又将一件薄薄得兔子毛披风给细细的系好。
白色狐狸毛抹额一带,汗涔涔的曲是欢倒另有风韵,看着人畜无害,姚妈妈可是知道她狠着呢。
连她此刻,被看的都有些心里发毛,背灌凉风,心突突地蹦的有点快,不自然的绷紧口角。
姚妈妈身边跪了一群稳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集体一致得颤颤巍巍的抖着身子,个别的眼泪都流出来,抹都抹不干净。极其害怕身边姚妈妈的匕首,却还不敢动,还有门前那位贵妃娘娘的掌事姑姑……
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朝那里动呢……
姚妈妈眼睛突然混浊,暴起血丝,匕首几刀抽刺,便将身边的几个拦路的稳婆给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有两个爬开了,求饶也奈不住姚妈妈的狠辣快手。
年纪都差不多,也比不过将军府的婢子。
真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一地尸横遍野,人家尚不知什么事情……何其无辜!
曲是欢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蹙着眉角,有些不悦。
“小小姐……老奴不是真心想害你。”
姚妈妈一片难过,声音都黏住一般,不细听,还差点没听清说的什么。
曲是欢听到这句话,笑得很是妖娆。语气仍然清淡,只是疏远了。
“姚妈妈,真心,与不真心,你不都打算听了那人要害我吗?”
何必如何委屈。就为了减轻负担罢了。
姚妈妈神色难看,脸色僵白,几欲哭了。张了好几下嘴,愣是没发出一声来。
曲是欢笑起,“姚妈妈,喊了我小小姐,那最后应我一求,何如?”
姚妈妈闻言,没有点头,只是胸口鼓动一下。曲是欢想,她应该实在心里哼笑吧。
“小小姐,您先说,我看能不能允您。”
此时,姚妈妈是连尊称都用上了,怕是心下定了。
曲是欢跟针扎一样,难过的一口气没跟上,复提气,只觉得堵塞。
“放了枝香与这个李婆婆……我体虚,没她们,很难出去。你动不动手都一样。”
姚妈妈眼睛沽溜溜一转,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李婆婆松开曲是欢,将她细细的靠在床边,自己朝着门走去,还回头看了好几眼曲是欢。
“婆婆小心脚下……”
灿烂的一笑,毫无心机,简单赶紧单纯。